许风流还记得问及范涛画姓名时,他将桃木画扇一开,露出另一面,上有一男子坐於桃花树下抚琴,画旁题一字——月。
脑子突然闪现出范涛画手中的那把扇子。难道暗芝阁的范涛画与这个扮作他的月公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这个月公子是枫月轩的人吗?
许风流披衣而起,借着月光悄悄潜入枫林轩。
“教主,已经子时了,该歇着了。”白天里那个叫枝羡的男子站在案前道。
“枝羡,皇宫哪里有消息说,大皇子失踪了。”
“教主不是不问世事多年了吗?皇宫里的事与我们有何关系?而且我并不想知道。”
“大皇子的老师,花太师,要我相助,替他早日寻回大皇子,你说我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教主自有自己的想法,枝羡只是您的下属,不敢多言!”
“什么时候这么乖了?”月淅洺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从案上的书册里翻出一封信,“你看看。”双眼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屋上一处。
枝羡看完将信揉成一团握在手里,“为什么?为什么要提起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月淅洺掰开他的手,拿出信,理顺,又重新放到书里,“枝羡,你希望我怎么做?”
枝羡看了看月淅洺,低下头道“让他出来罢。”
“暗处的客人,可是听见了?出来罢!”月淅洺道。
许风流一惊,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正胡思乱想间,屋里已有一人从梁上跃下。
范涛画?不,是那个月公子?
许风流竖直了耳朵,这场对话一定有什么秘密。
“教主,好久不见。”公子手摇画扇,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月公子向来清闲,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依然兴致盎然。”月淅洺道。
月公子把画扇一合,握在手心叹道“比起教主‘美人’坐拥在怀,本公子可是艳福深浅,实在没有什么兴致。”
枝羡听了月公子的话,双脸微红,从月淅洺的怀里站到一边。月淅洺笑了笑,道“枝羡每天除了睡觉的时间,坐着的时间不到三个时辰,偶尔坐下歇息片刻,便要月公子乱想了去。”
月淅洺从腿边将凳子推到枝羡身边,带着不悦的命令的口气道“在月公子面前不必那么客套!”
枝羡将凳子又挪远了一点,方才坐下。
月公子手扣画扇,轻笑道“有了这么个人儿,教主也就不闷了。”
许风流见月淅洺一脸冷漠,以为他要出手了。只待看看这个月公子的武功究竟如何。却没料到,没说过几句话的枝羡,冷冷道“月公子打趣,只怕也要有个限度!”
月公子见枝羡恼了,合了画扇,拱手道歉,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公子大量,不与我计较才是。我本来是想和教主耍耍嘴皮子,没想到公子当真了。既然如此,我便说说正事罢。”
月公子开了画扇,轻摇,说道“大皇子失踪的事情,想必教主已经收到花太师的信函了。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至於宫里的其他皇子吗?二皇子风脩皓和兵部王大人打得火热,皇上已将刑部交由他负责;三皇子风卿皓说是看上了礼部尚书季大人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季府跑,皇上知道了,也不管,听各位大人的意思,这不九三皇子应该就要娶亲了;四皇子风烜xuan皓醉心剑术,总是推病不上朝,在府上请了不少江湖人士去做客,学习剑术;五皇子风淆皓,六皇子风云皓皆方十四,每天按时给皇上请安,剩下的时间,就一起学习去。这不,皇上请了江湖上无所不知的楚新哲去教他们了。”
楚新哲?许风流惊讶。上次在天境堡的牢狱里,他才见过楚新哲,这才几天的功夫,楚新哲已经入宫做了五皇子、六皇子的老师。他离开天境堡的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事?
“楚-新-哲?”月淅洺缓缓道。显然他也是被惊到了。“他不是消失多少年了吗?竟然还活着?”
“怎么?你以为他死了?”月公子反问道。
“不!他没死。但宫里的那个楚新哲,真的是楚新哲吗?”月淅洺道。
“教主何出此言?”月公子认真道。
枝羡冷淡道“真正的楚新哲已经疯了。像个三岁小儿一般,整天与小孩们打闹。”
“公子如何知道他的情况?”月公子好奇道,“公子见过此人?”
“他被一境关在天境堡的牢狱内,连同他被关的还有三王爷风皊,剑圣褚行潇,落旋门明遥子的大徒弟千村芊。”
“明遥子不是鱼灵谷的祖师吗?何故逍希恣去救许风流的时候,不顺道将他祖师爷的大徒儿救出来?”月公子道。
“或许他并不知道此事。”月淅洺道,“一境的幻术,你们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太玄乎了。我曾经与他对手的时候,一境使用过。若不是枝羡及时赶到,我估摸着那一次,可能伤的更重。”
“一境堡主真的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吗?”月公子道。
许风流注意到月公子完全没有提起他去天境堡的事。
“他师承何人,我们尚且不知,又如何去寻破那幻术之法呢?”月公子道,“如此,若要救出牢狱中的各位前辈,岂不是异想天开吗?”
“月公子深夜造访,只为了与本教探讨此事吗?”月淅洺收起笑容,眯起危险的双眼,“本教乏了!”
“哦。不知不觉打扰教主已多时。在下与教主聊得开心,忘了已是深夜了。”月公子道,画扇一合,打在手心,神色凝重道“不日,在下将随许大侠前往皇宫教六皇子琴艺,今夜前来叨扰,是希望与教主和一曲锦堂春慢。”
“月公子说此话不怕人笑话吗?深夜造访,只为了同本教合一曲锦堂春慢?你就不怕本教手一抖,错杀你吗?”
“江湖人人皆知,我月灀梨,爱琴如妻,遍寻知己求共鸣。月教主,不会杀我这样的人,也应该舍不得杀。”月公子道。
许风流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月公子就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琴仙月灀梨。怪不得见他行事古怪诡异,却不失正道。
可是这月灀梨与范涛画是怎么一回事呢?
许风流正想着,殊不知三人已经飞出屋外。许风流一惊,躲散不及。月淅洺从他身边略过,站定在挂了一只红色灯笼的飞檐上。
枝羡站在他身后,朝许风流看了一眼。许风流笑了笑,枝羡点了点头。
月灀梨落在枫林轩的荷池上,画扇一挥,池水飞扬。自月光下倾泻在画扇之上,形成琴的样子。许风流惊讶之余,月灀梨长指一拨,空灵的一声响自扇面传来。
难道这就是‘瑶池仙境许佳音,一片琴声扇上来’的冥灵水月琴?
这不是‘江湖仙侠传’里的传说吗?竟然真有人能弹响此琴?
许风流只觉得令自己惊讶的余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月淅洺的骨笛配着月灀梨的冥灵水月琴,宛如仙境仙乐,却不似高山流水的美妙共振。许风流听着听着,竟觉得浑身无力。抬眼向枝羡望去,发现月淅洺正把他圈在怀中。
这是在比试功力吗?那他岂不是太亏了,与这两个当世高人相比,他有什么胜算?!许风流握着耳朵,紧闭双眼,企图静心以退出来。
怎虞气息刚转,便被猛地吸了进去。许风流哭笑不得地睁开双眼,不是说好的合一曲锦堂春慢吗?为何把他牵扯进来,还是以这般模样。
许风流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意识涣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外人看来,此时的许风流正像头张牙舞爪着护犊的狮子。许风流使出浑身力气,握紧右手,指甲嵌进掌心,微微的痛。
“红日迟迟,虚廊影转,槐阴迤逦西斜。彩笔工夫,难状晚景烟霞。蝶尚不知春去,漫绕幽砌寻花。奈猛风过后,纵有残红,飞向谁家? 始知青春无价,叹飘零宦路,荏苒年华。今日笙歌丛里,特地咨嗟。席上青衫湿透,算感旧、何止琵琶!怎不教人易老?多少离愁,散在天涯!”
月灀梨道。冥灵水月琴散做水珠洒向荷叶,又纷纷坠入水中,与池水融为一体。只有少部分重量轻的,还留在荷叶上,为明日阳光下的枫林轩增添一道美景。
月灀梨接过许风流,向着月淅洺道“月教主好内力,本公子自叹不如。”
“月公子今晚的这场糊涂戏,叫许风流真的看糊涂了!”月淅洺道。
“说笑归说笑,然大皇子的事,还望月教主再三思量!”
“月公子教好六皇子,一切好说!”枝羡道。
“那月灀梨便代花太师谢过教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啦,眨眼两个月刷的过去了,这就要上课了*……*
☆、彼蕙兰花
“……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许风流刚睁开双眼,便听见月灀梨在念这个。难道月灀梨在思念人?还是在惋惜谁?
许风流坐起身子,环视四周,一片陌生。许风流扶着微痛的脑袋,向月灀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栝州。”月灀梨道,“许大侠答应要向皇上举荐我为六皇子的琴师的,我们自然是要去都城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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