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点点头。
篱二:“……”
就这么坐了半晌,摸了摸他的头,篱二才道:“放心,俺没犯事儿,少操些心。”
……又来了,又是这种目光,夏芸觉得一定是自己一月没见他,生疏了得缘故,才会觉得这目光不对劲儿的,多处会儿兴许就好了。
见这话题就此岔开了,他也不便强人所难,便不再追问。转而从靴口中取出了钱夹子来,就着烛光,数了三十两银票给他。篱二见了,也没客气,便收了。
夏芸又问他以后打算干什么,篱二说先去那些大铺子里瞧瞧,寻个差事,寻不着也无妨,就单只放利银子也够他使唤了。
夏芸听了才放心去了,回了自己家。
秋月幽幽,月华皎皎,透过纱窗,第一次照进了窗边立着的粗汉子心中,原来,这就是……
见不着他会想他,苦苦相思,见着了,便高兴,舍不得放他离开。这样简单的感情,于他而言,却还是陌生的第一次。篱二悠悠叹了口气,自己配不上他吧,他那样的人,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虽然看着圆滑,眼角常带着一抹笑意,那笑容却干净澄澈。通诗书,又不拈酸迂腐,待人仁善温柔,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近日姐姐察出端倪,今日问起时,自己一时莽撞的向她照实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平白惹她生气。想到此,篱二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夏芸回去后因为太累,草草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见床头卧着的毛团正在打呼噜,小小的毛绒身子陷在被子里,黑亮的猫毛在烛光下映着,很是乖顺可爱,不由得微微一笑,给它顺了顺毛,也倒床就睡了。没有过多思绪,第二日仍往夏府去了。
至午间,正是休息的时候,夏府里有婆子过来送饭,说是大奶奶赏给芸儿的。接饭的小丫鬟紫悦笑问道:“什么云儿、雨儿的?我又不认识,如何送?”
那婆子哈哈一笑,眉梢一挑道:“姑娘在内院,自然不识了,我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那芳汀园里一望,瞧见那里面最俊俏的一位哥儿就是他了。”
紫悦听了面上有些害羞,一笑道:“奶奶说的跟神仙似的,那我定要去瞧瞧。”说着就提着饭盒轻抬莲步去了。
果然见院内立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的冠面如玉,言谈举止更与别人不同,俊雅风流,不觉便红了脸,只将饭盒给了他,又吩咐了几句,夏芸连连称谢。
看着当真是个温润公子,谈吐不俗,紫悦羞红了脸便赶紧回去了。此间后话不提。
又过了几日,不想夏芸因日夜操劳,又正是入秋时节,没仔细身体,竟忽的病了。
清早时分,夏母百般劝他在家歇着,夏芸不依,仍旧挣扎着去了夏府。
一开始只是头昏昏沉沉的,到午后时分,竟发起热来,烧的全身难受,面色苍白。
因他素日待工匠们优厚,又温柔和气,很是得人心。众人觉出端倪,看出他病了,于心不忍,劝他回去养病,夏芸不依,只得罢了,便扶他在长椅上坐了。
午间送饭的婆子来,他也没吃下什么,就喝了点水依旧坐着。
☆、卿本良人
到了晚间,夏芸才觉得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头也开始微微晃着,看着院内得景象都觉得十分模糊。以至于他看到来人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篱二怎么会在自己面前呢。
原来,今天早上夏芸硬撑着出门后,夏母便一直忧心他的身体,本想打发小丫头绮儿进府去问。
但一来看她是个小姑娘,夏府家大人多,让她四处抛头露面不好;二来,绮儿年幼,怕她办事不妥帖。自己去也不像个样儿。一时竟没个合适的人。
好容易挨到晚间,篱二刚好从铺子里做工回来,夏母见他倒是个靠实人,赶忙和他说了,恳求他去看看芸儿如何了。
篱二一听,没有半分耽搁推辞,急急的拿了夏母给的手牌去了。自称是夏芸的家奴,府上的小厮见状赶忙他进去了。
当看到长椅上坐着的那抹单薄的身影,篱二方松了一口气,又看着有些心疼。
快步走到他面前,看他双眼迷离,一副头脑不清醒的样子,忙用手探了探他额头,果然,热的烫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轻声道:“芸儿,俺送你回去吧。”说着就要扶起他起身。
夏芸在他怀里挣开手道:“别,再过两个时辰今天就完工了……我还要和他们说明日的事才行,不然明日……就只能旷工了。”
篱二急道:“可是,你这样子……”
夏芸打断他道:“不妨事的,再说,你不是来了吗……你在这儿我就不愁一会儿没人抬我回去了。”说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篱二愣了愣,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领会错意思了,怀里的人过于清浅苍白的笑容,软糯的话语,看着更像是在撒娇一般,又带着几分倔强。他不由得涨红了脸,脑中一片空白,直直的应下了,将他放在长椅上坐好。
夏芸实在觉得神思倦怠,便头一偏轻轻靠在了旁边宽厚的肩上,打了个炖儿,吩咐他,要是自己睡着了,下工时候一定要叫醒他。
篱二僵直着身子应了,浑身都有些热。
如此,夏芸便安心的小憩了一会儿,无奈烧的厉害,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醒了期间篱二喂了他几口水喝,依旧觉得昏昏沉沉的。
过了几个时辰,好容易挨到下工时刻,夏芸强打起精神吩咐完了后面的事,便瘫软在椅子上了。
等工匠都渐渐散了,篱二才扶他起身,夏芸腿脚使不上力,几次三番也没站起来。
篱二心一横,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夏芸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人搂在怀里,篱二宽阔的胸膛很暖,让他发冷的身子一时舒服了许多,便轻轻向内拱了拱身子,也没吭声反对。
一众下人见了这情景,虽然心里不由得纳罕了下,但也没说什么,忙帮篱二备了车马,让他二人回去了。
马车里颠簸的厉害,夏芸索性就势窝在了篱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了。篱二看着那团毛茸茸的发顶,不由得伸手抚了下,真的……很像毛团。
及至家中,夏母忙急急的迎了出来,一触到夏芸身上滚烫的温度,顿时吓坏了,急急的吩咐绮儿去请大夫。
篱二将他从马车上抱下来,送到房内,尽心竭力的帮夏母忙这忙那。
等到一切妥当后,夜色已深,篱裳也过来瞧了几次,送了些清淡饮食过来。夏芸一夜昏昏沉沉的,要茶要水的,都是篱二在一旁伺候。
吃了退烧汤药后,夏芸便一直在发汗,衣襟湿了一层又一层,只得给他脱了,时时擦汗,夏母虽然百般过意不去,但见篱二执意如此,自己这儿又没个合适服侍的人,才罢了。
第二日醒来,发了一夜汗,夏芸觉着舒服了许多,有些口渴,睁开眼扫了眼室内,空落落的,没一个人,心内有些失落。
恰时看到篱二端了药碗进来,见他醒来,篱二面上一喜,“你可算醒了,老太太正着急呢。”说着就过去扶他坐起身来,问他可还难受。
夏芸只说好多了,嘴角微微勾起,又问他昨日是谁照顾自己的。
篱二没顾上答话,先将药碗递了过去,夏芸看到正打算接,不料他又将碗拿了回去,放到一旁的矮桌上。转而从桌上盘子里拿了两颗蜜饯过来,递与了他,夏芸会意笑笑接了。
他这才试了试药温,扶起夏芸,自己端着碗就势将药灌给夏芸了。
果然良药苦口,夏芸直苦的皱眉,忙将手里的蜜饯儿塞进嘴里。篱二见状很是没心没肺的笑了。又去取了清茶过来,让他就着喝了一口。
夏芸也不再问,昨儿肯定是他在这里守了自己一夜,心里顿时觉得甜滋滋的,仿佛刚才的蜜饯有几分沁到心里去了似的。
篱二又问他可想吃些什么,夏芸感觉自己好多了,却还是没胃口,大概是一大早醒来就被灌了一碗苦药的缘故吧,只说要些清粥小菜。篱二应了出去了。
很快便端了饭菜进来,夏芸愣了愣,问道:“怎的这么快?”
篱二笑道:“估摸着你要吃这个,绮儿丫头早上就煮好了备着的,温在那里,一直是热的,俺端进来而已,岂不快。”
夏芸听出了端篱,看了眼窗外,才问:“那现在什么时辰了?”
篱二笑着揉了揉他的发,调笑道:“病迷糊了吧,都午初了。”
两人正说着话,绮儿端过来洗脸水,篱二接过,又将毛巾拧的半干后,递给夏芸洗漱。
篱二便留在他身边照顾,也没提回去的话。夏芸也有些私心,他喜欢和篱二呆在一起的感觉,很安心,仿佛病痛都能减三分似的。
便假装没意识到,也不提。只是看到篱二熬得乌青的眼后,他还是有些不忍。
两人一直在一起,直到晚间时分,夏芸惦记着夏府的事情,担心误工,才交待了篱二去院中帮忙打点,将次日的事情交代给工匠。
两人方分开了半晌,回来后篱二依旧守在夏芸床边,尽力照顾他。
两人相守着,一个在病榻上,一个悉心照顾,如此竟然过了整整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