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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同文 (FoxTang)


  殳引一路被人抬着走,只觉昏天黑地,好容易定了神,又被人丢了马车里去,正要说话,只见一侍卫拿块旧布塞住他的嘴,又两人捆住他手脚,将他推倒在车中。殳引呜呜叫着挣扎。不多时车帘便被掀开,殳引用劲抬了上身去看,竟见是车奄一脸奸笑的坐上车来。殳引强挣不开绳索,便不再乱动了。车奄拿了他嘴上的布,嘴角一撇,问道,“你可知我绑你来何事?”殳引白了他一眼便偏头向一旁,道,“要打便打,别在此啰啰嗦嗦。”车奄哼声冷笑道,“你也知我从不将你这杂种放在眼里,你虽娶了芜霜,我也从没将你当皇族亲戚来看过,今日你又在父王面前胡言乱语,再加上之前被你戏辱之事,新仇旧恨,这会子我可要好好来跟你算算。”一说便喊上两名侍卫来。
  侍卫将殳引拉坐起,殳引知自己这顿打逃不了,便怒目瞪着车奄。车奄撩起衣袖,扬手便是一巴掌,用劲之大直将殳引扇的倒一边去,殳引半边脸顿时一阵火辣的痛,然他遭此打竟咬牙不出一声,身子才倒便又坐正,脸上非但没有怯弱之色反而竖眉怒意更重。车奄见其神色心中更不悦,一口气狠扇了几巴掌,右手扇疼了在空中甩了甩又换左手来扇。侍卫见了,便要替车奄打去,车奄一脚踹开侍卫,骂道,“几时轮到你们动手了,都给我滚下车去!”车奄立正了身子又是一阵疯打,在车外站着的侍卫只听闻一阵清脆响声。
  扇了殳引半时,车奄才稍有解气,见殳引两颊红肿鼓出,似塞了两个包子在口中,便也不顾手上疼,哈哈大笑而去。一会便有侍卫上车替殳引解了绳索,丢他在车中离去。
  殳引被打的双耳乱鸣,两眼发黑,嘴角只稍一动便疼的抽气。虽明知马车外已无人,他仍用一袖护住了脸才出去,又一阵跑着出了宫。
  芜霜辞了邵君出来未见殳引倒叫着宫女们一阵好找。在思修馆附近碰巧遇了打人归来的车奄,便问他。车奄忙将扇红的手藏了袖中,见芜霜问,便意味深长的笑说,“怕呆不住已在宫外等你了。”
  芜霜出宫问候在门口的小厮,小厮果真说殳引已在马车中了。芜霜上了车,见殳引面朝里,又端袖盖住脸,就觉奇怪,便道,“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连我面都不想看了,亏我还在父王面前维护你。”殳引两颊又疼又肿无法多言,如此只哼哼了一声。芜霜只当他是等自己久了而生的气,如今两人面上都淡淡的不大说话,于是也就不理他去了。
  回了董府,殳引便掩住面跳下车来,如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回自己屋去。芜霜才下车就已瞧不见他人影,便觉好气又好笑来。
  殳引一回屋便将丫头赶了出去,锁住门。去房中拿一面铜镜来照,然一见镜中的脸,就吓的忙丢开手去,努力平息了气,才又抖着手将铜镜举到面前。只见那镜中一张猪头似的脸,两颊红的似戏台上故意做丑的旦生涂的胭脂,本好好一双大眼此刻也被挤成两条缝去。殳引顿时气的摔了镜子,想大叫大骂,奈何脸上疼痛,只能撒气摔起桌椅来。
  丫头在外面只听屋内一阵乱砸乱摔的声响,吓的忙去请芄兰。芄兰只道他是和芜霜闹脾气,便去门口劝,然却句句没劝到点上,只惹的殳引更恼。想那车奄是芜霜的兄弟,虽知此番作为芜霜并不知,可殳引听了芄兰提芜霜,就也蛮不讲理的将怨气一并归到芜霜身上去。
  只听芄兰又说,“我常劝少爷让着些公主,如何你竟听不入耳去,你这番闹法,叫小姐和姑爷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挨他们的骂来。少爷还是快开了门和公主说好去罢。”殳引听这话,恨的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一时怒气涌上来,抄起手边一张檀木圆凳就朝门上砸去,幸好他气不过,用劲不对,只砸了门框上,否则这还不得砸出个窟窿来。
  芄兰被门口这一大声震的不敢再开口,只去公主屋内问事由来。
  芜霜并不知殳引在屋内发脾气的事,此刻便没事人一样正整理从宫中带回的物品。见芄兰进来,便拉着她的手,将一副金钏交给她,道,“芄姐姐,这儿正有礼送你。”说着就套了芄兰手上。芄兰又说要推辞,又说有殳引的事要问她,一急之下倒不知该先讲哪件事来,口中只喊道,“公主,公主……”芜霜以为她客气,就笑说,“芄姐姐,你平时待殳引尽心尽职,又常常规劝他,我做不到的事你全替我做了,这点礼是你应得的。”芄兰听了这话更是吓,待一个男子尽心和规劝一个男子这些都是妻子该做的事,此刻听了芜霜如此说,只道她是借机怪责自己,当下便不敢再提殳引闹脾气的事来,只在芜霜房内站了一会,便急着去了。
  芄兰离了芜霜处,便想能惹殳引生如此大气的仅这人了。于是又去祝文苒院里。
  文苒正折了一支红梅拿去房中插花瓶,忽见芄兰来此,倒有不解来,芄兰素来对他冷淡,这番前来也不知为了何事,如此便是看到了她也不开口,只等她问自己话来。芄兰见文苒面上冷清,不似才吵架过的模样,心中也奇,于是故意道,“少爷病了,祝公子不去瞧瞧他麽?”文苒皱眉道,“如何他病了,你竟喊我去瞧,我又不是大夫,能瞧出个什么来。”芄兰一闻此言便知殳引闹脾气之事与文苒无关,便一笑,道,“看来也是我糊涂了,我单想着或比之大夫少爷更愿见你来。”说着便要离去。文苒忙喊住,“哎……”见芄兰转身来便又眼睛瞧了别处,问道,“他不是与公主入宫了麽,如何这会倒病了?”芄兰笑道,“祝公子既然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瞧瞧他呢。”于是便带祝文苒去了侧院。
  才至殳引屋前,芄兰便问丫头情况如何。丫头摇摇头,答说未出来过。文苒见屋门紧闭,而屋内又无一丝声响,心下疑虑更甚,问芄兰,“殳引在屋里?”芄兰点头。
  文苒一推门,发现门后已被木栓锁住了,就叩门喊殳引。殳引撒了一回气,早就心累身累,这会已躺了床上半睡,此时听见文苒声音,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心中直唤糟糕,也忘记了疼两手一把摸到脸上去,然才触及,就疼的惨叫出来。文苒听了他的声音,只道他当真病的厉害,于是连连拍门叫他。殳引在房中急的团团乱转,他熟悉文苒秉性,若再敲半时未去开门,他就该气起自己来了,而自己脸上如此也无法哄他去。文苒见叩门不开,便至他房前敲窗,说道,“到底何事,你吱个声,这样晾了我们在门外到底什么意思?”又道,“你既不开门,便是不想见我,如此我便走了,以后你再别来找我。”殳引闻言急的搔头挠耳,无法只得抓起案台上笔,写了一行字在纸上,从窗户缝隙塞了出去。
  文苒见纸从屋内递出,略一呆顿,便接了打开看,只见上面潦草四个字:
  我只见你
  文苒一把团了纸握在手中,转身对芄兰道,“既然他病了,你为何不去请大夫来?”芄兰愣了愣,便知了他的意思,一笑,便答,“也是,我倒光杵在门口,反而忘做正事去了,亏得祝公子提醒。”于是又招呼一旁丫头,“你站了此地也无用,随我一起去罢。”
  文苒见两人走了,才轻轻敲窗,道,“人都走了,你还不来开门。”等一时便闻门后卸栓的声音,文苒推门而入,见殳引正坐了内屋床上,背对着自己。于是上前道,“又如何了?好端端将自己锁了屋里做什么。”见殳引不理他,就转至他跟前,然才至跟前便吓的叫出来,“该死!”说着忙蹲下去,拉了殳引摆在膝上的手,心疼道,“你怎么这样了?痛不痛?到底是谁下的狠手?”殳引忍了一日,适才心上觉得的都是恨都是气,到此时听了文苒问才觉满肚子委屈,顿时心头一酸,看着文苒的眼里也就泛出泪来。文苒见他强忍着哭,脸又肿,嘴又倔着不说话,一时对他既怜又爱,于是便将殳引搂了自己怀里,柔声道,“大男人,遭了一顿打倒哭了,也不知羞来。”殳引抱紧他的背,脸不敢靠他身上,只将额头抵在文苒肩上。只听殳引口中漏气似的含糊道,“我如何是为这顿打哭来的,就是再被人重打几回我也不会掉一滴泪的,我这哭的是自己没用无能,遭人羞辱也无法还手回去,只能躲在房里拿桌椅撒气,到头来见了人家还得俯首称臣,如此苟且偷生竟有什么意思来!”说着便将今日宫中一事都说与了文苒听。文苒听的只又惊又气,回想自己初到氓国时,遭车奄的戏辱,就愈发的愤愤难平。又听殳引骂其无能、苟活于世,那自己又何尝不是,身为一国太子,却在敌国做人质,寄人篱下七八年,但凡稍有志气者,要么已设计逃回国,要么已挥刀自刎,断不会如自己这般安于现状。文苒想到此便叹气道,“你尚能为此而痛哭落泪,可见是比我强出多了。”
  两人为着各自处境心下悲痛,于是皆背身过去暗自落泪来。
  此后数日,殳引屋门不开,任谁都不见,只留文苒出入照顾,直至两颊痊愈才出房门来,而直至出门,他也未再跟人提过自己被掌掴一事来。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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