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有人小声议论“是啊,他不比咱们都清楚吗”
看着众人的目光全都集聚在林盏身上,陆进延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瞧着林盏的反应
林盏坐直身躯平静开口:“那晚确有再遇刺客,然在下目不能视,只能为保护王爷尽绵薄之力,至于探查,实乃难事”
一听这个,大家本是期待的面色便全垮了,这才恍然想从一个瞎子口中询得当时情景,未免可笑。
片刻沉默后,静坐些时的周平开口道:“此事若想水落石出怕是还急不得,当夜王府侍卫死死伤伤,李顺李达二人被害更使王爷如同失了铁臂,眼下还是尽快恢复王府守卫部署,严保王爷平安要紧啊”
周平无论资历还是年纪在吴王府内都居首,他将话题一转,众人便也听着,不再多说
陆进延微微颔首,周平又说为王爷精挑了两名智勇双全的高手,就在那遴选出的十名护卫人选当中。陆进延听后心中一震,面上笑着称好,却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林盏,他正朝门外偏着头,目光涣散,像是刚才周平的话因走神一个字都不曾听见。
虽然嘴上说着事不宜迟,但陆进延却是过了足足五日才又提起近身护卫一日,且还偏偏赶在于书房议事后,留住众幕僚与他一同选出这最后的人选。
众人随陆进延一同往后院空地走,他左右瞥了一眼没看见林盏,叫来福竹,以纸扇掩面小声问他:“帮本王看看林盏跟上了没”
福竹答应了一声,随口小跑回来说:“跟着呢,走在最后面”
陆进延点了点头,想到林盏目不能视,这后院他也没过,走在后面若是跌了跤怕是都没人扶,正想让福竹去后面给他引路,又觉恐怕此举显得他与林盏近了些。倒是福竹瞧出了他的心思,低声说:“王爷放心,小的差人给林盏引路便是”
宽敞的后院里已布好坐席,众人随陆进延落座,看着眼前搭建的擂台,小声嘀咕着这挑选护卫怎还弄出了比武的名堂,陆进延笑说曾经在军营里就爱看将士们切磋武艺,来了祁州风平浪静,好不容易有了如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众人了然,原来不过是王爷借着选人与大家同乐,赏赏武艺罢了。
不出陆进延所料,周平推荐的两人身手不凡,几轮比试下来便将他人都比了下去,周平看着自己的人十拿九稳,正欲开口,不料陆进延不慌不忙道:“这两个人粗看身手不错,但本王还想再探探他们底子深不深厚”
周平一愣,其他人也被提起了兴致,只见陆进延目光朝角落处一直静坐不语的林盏投去
“林盏,你来试试”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就算王爷遇难当夜只有林盏一人伴在左右,要说他一个眼盲之人能与眼前这两名高手过招,怕是没几个人会信。
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林盏颔首起身,陆进延看林盏虽面向擂台走去,却知道就算敏锐如他也无法判断出台阶在哪,又有几节,使了个眼色,福竹机灵地上前引路,林盏被碰到手肘后道轻声了句谢,随着福竹上台,朝对面两人的方向拜了一拜。
今日的午后无风无云,炙热的空气闷得陆进延不太舒服,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看着台上对峙的三人。两名高手劲装束发,手握大刀,林盏一袭青色深衣,腰间悬着的长剑衬得他身形瘦削单薄。
“林盏身上有伤,刀剑什么的就放下吧”
看着两人扔了大刀,林盏也把身侧的剑取下来交由福竹保管,陆进延挥了挥手,“二人一同上”
别说是周围一群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就连亲耳听自家主子称赞过林盏武艺的福竹,在看到两名壮汉一齐朝林盏出招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林盏一步上前直面接下两记冲拳,双掌似缎般将拳风化为虚无。二人见不可硬攻便各立一侧,林盏潜心听着四面气息流动,三人掌臂相击连连作响。
几十招后林盏忽而屈腿下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记横扫将右侧那人踢倒在地。然而起身之时却被倒地那人抱住右腿,林盏只顾反掌相击,不料身后一拳打在伤肩,林盏低吭出声,身子仄歪一下。
耳边倏尔一记掌风,林盏抬手接下,拽住来人的手臂,右手上前只差几分便掐住那人喉咙时却又收回,毕竟这只是比试,不是以命搏命,那人见林盏手软便欲挣脱,奈何林盏左手紧攥他的衣袖,使力转身才得以挣脱,袖子刺啦一声破了,另一人本已被林盏深厚的一掌推至擂台边沿,见有机可乘,三步两步飞窜向前。
“停!”陆进延纸扇啪地一合,扭头对周平道:“胜负已分。你这两个人,怎么连林盏这个小谋士都打不过”
说罢陆进延自己噗地一声笑了,林盏双目已眇,赤手空拳对付两个武士无需百招,如此武艺还叫他【小谋士】,摆明了是讽刺周平。陆进延的笑声愈发爽朗,饶是向来恭顺的福竹,也跟着笑了起来。至于文弱书生出身的观战众人,早已在短短时间被林盏的深藏不露惊得愕然,发愣看着林盏搭着福竹的肩下了擂台,云淡风轻地坐回原处。
陆进延留给周平一句且再想想,便让众人散了。林盏本想最后一个走,却被两个同僚凑了上来,方才还没人顾及他形单影只走在最后,这分明是瞧出了陆进延对林盏上心一些,便主动过来攀攀关系。
林盏看似自若地与他们说一句答一句,实则不大适应,他走路不喜与人靠得太近,尤其是这不熟悉的道路,每迈一步他心里都不太有底,更别提左右各走着人,他总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往哪边迈多了步子便撞上旁人。
“林盏,本王有话与你说”陆进延的忽而开口,对林盏来说算是解脱,他与二人道别后循着方才声音的方向走了几句,轻声问:“王爷?”
刚才还想着为他引路,陆进延看林盏夹在两人中间走得平稳便一下子忘了他眼盲的事,看着林盏双目平视自己却面带茫然,陆进延这才咳了一声,让林盏知道他已经走对地方了。
“看你方才伤处被打,身子可还受得住?”
“王爷费心了,在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肩伤略深恢复得慢些,不妨事的”林盏淡淡答着,不知自己漆黑的眼眸正不偏不倚地对上陆进延的狭目。明知林盏什么都看不见,陆进延却还是心头一颤,毕竟还没几个人敢这样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想着反正林盏也看不见他的举动,便将目光肆意投在他的身上,先是盯着他单薄的肩膀看了片刻,继而移至下颌,鼻梁,最后停留在他清秀的眉眼间,不免暗自惋惜,若不是后天眼瞎,这双眼睛眼波流动起来不知有多动人
哎,怎么又盯着他看了?陆进延抿唇,心想如此俊秀的容貌,实在难让人不多看几眼。
一滴晶莹的汗珠从林盏鬓间滑落,陆进延想到林盏伤没好全便被他叫上台去与人比武,定是比寻常多费了几分力气,便嘱咐他一句记得周平的事,让福竹引着林盏离开了
当晚,陆进延与王妃一同用膳,虽然林盏说这并非沈家长女沈茵,陆进延自己也察觉出她缺了几分大户人家中久居深闺的沉稳内敛,但他并不在意,既已嫁入他府中,难不成还把沈家人叫来问罪,非要给他换一个真的不成?林盏的话他虽不全信,但他说的与其对沈家直言问罪倒不如借起探出幕后指使,确也的确在理。陆进延回府后在这位王妃面前尽足夫妻之礼,只为静观其变。
亥时,陆进延本已准备将沈茵留他房中过夜,福竹却来报说林盏求见。陆进延朝沈茵看了一眼,她低垂着眉眼,没有表态,却也没有起身回避的意思。
陆进延知道林盏不是唐突冒失之人,深夜造访估计是有要事,让福竹开了门,沈茵与林盏一出一进,在门边行了个礼。
☆、第 10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更的有点短 前面那章又有点长 就挪了几段一些过来 把两章调整了一下
周末不更啦 下周一更
吴王府里林盏只去过大殿与书房,被领进寝殿这是第一次,福竹把门关上便退下了,林盏一人站在门边,犹豫着是否要在这完全陌生的空间里用盲杖探路。
“往前走”陆进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盏依着他的话往前走,不想显出盲态,几次克制住了想往前摸索的双手。
“停”陆进延从卧榻上下来,握住林盏的胳膊把他往旁边带,“坐”
“谢王爷”林盏摸索着才刚坐下便掏出什么,向前伸出掌心
陆进延低头看了看,拧着眉道:“两块布?”
林盏点头,“一片是在下从那夜刺客衣上割下的,一片是今日与周平的人比试时从他袖上扯下的布料。”
陆进延稍有会意,拿起那两块布往眼前仔细瞧着,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块黑一块白,此外再瞧不出什么来了”
林盏说:“这两块布纹路摸着极像”陆进延揉了几下,奈何他长期拿刀拿剑,指腹早已粗糙摸不出什么了,只能听林盏继续解释:“王爷您摸,这布偏薄,不像是祁州这北方之地产出。在下拿去裁缝铺中找老裁缝鉴了,说这两块布皆为木棉布,木棉花长于南方,在我祁州寻到两块无论是材料还是纺织工艺都相同的布块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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