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让别人伤了元守真,又怎会想过要亲自动手伤了元守真。
对此卫广既茫然又悲哀,他欠了元守真一命,却像是欠了一辈子,元守真是他心里的刺,动一动,都能让他痛入心肺,当真要拔了出去,大概能要他的命罢。
他所做的这一些,不过想证明一些东西,他想让元守真后悔,想让元守真看看,他便是一无是处,也能让这天下太平起来,并不是什么祸根灾星,倘若他杀了元守真,那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大概是对元守真下不了手的,他甚至很难起什么戒备之心,他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元守真想杀了他,才不会在那股熟悉的新雪味里安睡过去。
元守真最近经常来,卫广知道他今晚也会来,却有些心意阑珊。
庄云景留在这一壶不知什么酒,闻起来香甜腻人,喝起来却火辣浓烈,说是十分醉人,卫广也没喝出什么趣味来,卫广十七岁以前过的毕竟是道士的日子,后来到了楼外楼,除非必要,否则也是极少喝酒的,便是真喝了,也十分克制,并不会醉熏熏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卫广虽然沾染了些酒气,但并没有醉,只觉得这院子里死寂一般,让人心里发闷。
卫广倚在床沿,手杵着太阳穴,安安静静呆了一会儿,他脑子里清醒得很,甚至听到了微风拂袖的声音,卫广知道是元守真来了,却也只懒洋洋坐着没动,气息不稳,一身的酒气。
元守真进来见卫广正靠在床沿上,先是愣了愣,见卫广一点都不惊讶,略略一想,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卫广嗤笑了一声,有些心意阑珊地移开了视线,恍若元守真不存在一般,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银质的酒杯,心不在焉,酒香撒了一地。
许是因为熏蒸了酒气,卫广脸色有些潮红,整个人懒洋洋靠在床沿上,黑漆的双目失了平素的严正律己,伴着里面隐隐的火光,这么看过来,竟是硬生生出了一股强势扑面的俊美来,元守真被看得心头一跳,心潮浮动,又想上前,又想退出门去,他这几年目光大抵都挂在卫广身上,关注得多了,难免就好奇,心里念得多了,来的次数便就越多,来得次数多了,不经意间便将卫广的点滴放在了心上。
元守真看着卫广,突然开口道,“往事如风已如烟,如梦如尘,皆已逝去,覆水难收,后悔无用,你又何必介怀。”
卫广默然不语,元守真并不擅长聊天,瞧着这样的卫广,却莫名想说点什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颇为笨拙地开口道,“你何须难过自责,十年前你不过是垂髻小童,即便知道卫瑄有难,你也是救不了的,荀文若只求你能好生活着,用五年的时间来换一次你活命的机会,他求之不得,为你洗手做羹,帮你扫清路上的绊脚石,未必不是心甘情愿,他能为你做这些,心里快活得很,你又何须内疚自责,他二人为你良多,却都是心甘情愿,你往后好生对他们才是,你这般独自难受伤神,倒要叫他们难受了。”
元守真咬文嚼字,磕磕绊绊,却说得诚诚恳恳,勉强算得上安慰了,卫广却是听得失笑又恍然,心里情绪莫名,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只觉这么些年过去,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连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师父,如今竟然也懂得感情了,懂得什么是难受神伤,懂得什么是心甘情愿了。
卫广不由自主地转头朝元守真看去,烛光是橘黄色的,莫名就在那人清冷的容颜上染上了些温暖的颜色,卫广知道自己确实喝多了,竟是在元守真那无绪无波的眼眸里看出了关心和温暖来。
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在他梦里来回过千百遍,陌生得像是幻觉一般,十几年再未出现过。
卫广喉结微动,心里陡然生出来的渴望和怀念几乎要冲出喉咙来,他想如十四年前那般唤他师父,可惜……不能。
卫广紧紧握着手里的酒杯,指尖泛白,几乎是死死咬着牙关,才免得自己说出些最终会让自己难堪的话来,他即是知道结果,又何必奢望。
卫广异常艰难的移开目光,眼里的狼狈和悲哀一闪而过,仰头将杯里的酒倒进喉咙里,一路灼烧而过,穿心过腹……
卫广随手将酒杯扔进窗外的寒水池里,起了些浪花,又渐渐平息了下去,卫广心里的涩痛来回翻滚,难受得不行,再不想说些什么,只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回去罢……别再来了,我的……师父。”
他那十一年,在元守真身上得到的东西,足够他珍藏一生,他六岁那年,在元守真身上得到的温度,足够他走完这漫长的一世,无欲则刚,不该贪婪,不该妄想,他需要时时刻刻记得这些,才不会再体验一次痛彻心扉绝望至死的滋味。
卫广在赶他走。
元守真寡白了脸,心里被重锤了一般,疼得他身体都跟着晃了晃,他记得卫广赶过他好几次了,在明州让他滚,在曲州救了他,临行前却只字未留,在临泉,让他回邙山好生修炼,而后是现在……
他记得在明州他只是心里难受,到现在听卫广叫他不要再来了,却是失魂落魄噬心蚀骨,元守真瞧着卫广闭着眼睛不肯看他的模样,隐隐约约明白,卫广是真想和他彻底断了干系,他现在要是真的踏出这道门,卫广便同他彻底没了关系了,便是如今天这般看看卫广,或者说些什么,兴许也成奢望了。
元守真十分茫然,不懂为何他会觉得光是想一想,便窒息难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不强求,不贪嗔,他即做不到,那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元守真袍角微动,一步一步走到卫广面前,出神的凝视了卫广一会儿,被萦绕的酒香幌了心神,鬼使神差地弯腰低头,轻轻印在了卫广唇上,两人鼻息胶着,近在咫尺。
酒香甜腻,气氛迤逦,唇上柔软又清冽的温度太过明显真实,卫广陡然睁开了眼睛,心里疼痛涩然,他不再是无知少年,他还未尝过那等让人甜蜜欢喜的情爱之毒,对上元守真眼里波动的涟漪和脸上的绯红,却也知道这是什么,他心里想问问元守真九劫里是否有情字一劫,却在还未反应之时,便伸手压住了元守真的后颈,腿上用了些力,不过刹那间,便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卫广吻技极好,霸道强势,舌尖颇有些贪婪的汲取着那股如新雪般清冽自然的味道,卫广伸手盖住元守真的眼睛,直到元守真的睫毛缓缓刷过他的掌心,眼角的水色才汇聚成滴,滴在了枕畔消失不见。
卫广并不情动,却吻得及其投入,心里疼得麻木了,却也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情爱也是爱,元守真肯给,他……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元守真想那般做,便那般做了,他初识得情一字,心潮澎动,只想与卫广越来越亲近,他想同卫广在一起,卫广便与他一起,想要卫广做他的爱人,卫广便成了他的爱人,称心如意,求而得之,顺风顺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怦然心动激动欣喜的呢,元守真心里那一丝一丝的爱恋汇聚成河,蜿蜒流长,几乎要从心脏里溢出来,连空气都泛着甜腻的气息。
元守真被勾得神魂颠倒,连呼吸都被摇碎了一般,周身都是卫广的气息,鼻尖萦绕的都是他心上人的气息,对,心上人,卫广便是他的心上人,他心上心心念念的人,他时时刻刻想陪伴左右,想亲近想亲吻的人。
元守真喉结滚动,被吻得浑身发软,酥麻从舌尖上蔓延至五脏六腑,连骨头里都是酥酥、痒痒的,让他想动一动都无力,元守真伸手拉住卫广散落枕边的黑发,脸色绯红发丝凌乱,喘着气喃喃唤道,“小广……小广……”
卫广被他叫得心尖发疼,瞧着近在迟尺的元守真,心潮浮动,缓缓垂头吻向元守真的脸颊颈侧,一点一点慢慢啄吻流连忘返。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介个,这章可能看起来会有点费力,舒音么么哒,谢谢地雷。
我上一章可能昏昏沉沉说错了,不是要换地方,只是有的亲想完结再看,问我啥时候完结,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就说让他们留个联系方式啥的,到时候我可通知他们完结了,所以不是要换地方,jj挺好的,我挺喜欢jj的【虽然老是抽】
谢谢大家的留言,谢谢长发君,谢谢待发的箭 ,照月,=w?= 君,j~(*+﹏+*)~ 梦漪1 阿卡沙的撒花留言。
☆、第三十七章
卫广一夜未眠,精神却还好,只吃早饭的时候,连元沁都察觉到了卫广与平常不大一样,倒是旁边坐着的荀文若和卫瑄,一个垂着眼睑默然不语,一个捡着碗里的菜认真吃饭,专注得不行。
卫广见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同元守真在一起了。”
元沁呆在军中混了几年,再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听了卫广的话,却不大确定卫广说的什么意思,只一脸茫然地看着卫广,“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卫广这一夜未眠,想的很多,“恋人,情人,伴侣,道侣,爱人,随便什么。”
随便是什么,总之,往后不会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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