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地面上的土包起伏不定,落叶枯枝厚厚一层,阳光不容易照进来,少有的阴凉清爽,他的吊床仍在老老实实挂在那里。叶剪秋最喜欢在这里休息或是散步,运气好的时候,树林里竟然还能捡到蘑菇。
叶剪秋笑称这片树林为“自然保护区”,不仅仅是因为树林里的鸟儿众多,因为他看到了几只少见的小松鼠!
农场的工作人员起居用的帐篷形成一圈,全部围着这个自然而生的树林而建,叶剪秋的帐篷是进入农场的第一座,不仅临路,而且离农场的大门最近。
农场的这条路可以并排跑三辆马车,是往来的必经之路。推开他帐篷的门,坐帐内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人来人往,相当于传达室的功能。
路的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珍爱土地的叶剪秋对这条田间“公路”也没有放弃改造,路的两侧也都种上了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栽上就卖钱。枣树上现在已经挂了红玛瑙一样的果实,红彤彤的几乎看不到枝叶,马上就要落杆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拿棍子来敲!那场景肯定像过节一样热闹!
枣树下面的沟沟壑壑他也没有放过,全都种上了芝麻,比巴掌还大的嫩绿芝麻叶子随手就能抓一大把,鲜嫩的叶子做成炝锅面或是凉拌也很美味。还有那取之不尽的红薯叶,和芝麻叶有同样的作用,都可以当成青菜食用。
整个青阳镇,只有这个农场是最不缺粮食的,不管是树顶生的,地上长的,土里藏的,到处都是可食用的作物。更别提那牲畜区成群的牛羊,果树林里到处乱跑的大白鹅,旱鸭子,还有真正的飞鸡,走路时一不小心,就能碰到一窝窝蛋!
囚犯们工作很忙,全年无休,不仅经常加班,还没有工钱。但是生活条件还是很不错的,顿顿离不开肉菜蛋,白馍头,还可以游泳和洗澡,那当初挖好的三个大坑旁边又被朝歌一口气又连挖了四号坑,五号坑……一直挖到八号坑!每天收工后,人们就像下饺子似的跳下去玩,欢笑打闹的声音能传的很远。
叶剪秋有时候都快忘了这些囚犯的真实身份。
他并没有打听这些囚犯到底是因为什么案子进来的,心里虽好奇但不追问。
阴暗的东西他不想了解,他想一直保持阳光的心态。若这些囚犯在这里好好改造,那么他和朝歌并不追究。事实证明,这些人还是很听话的,无论朝歌在不在农场,这些人并没有想逃跑或是闲生事端,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如果农场一直存在,那这些囚犯也会一直依附着农场存在,一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大赦了吧——死刑变无期。
叶剪秋没有急着先去洗漱,而是踏着软软的沙地走到路对面,撕开几穗粗壮的玉米外皮查看,不由得点点头。
没有秃尖,籽细灌浆饱满,一掐一股奶白色的汁液涌出,清香的甜味扑鼻而来,这种玉米淀粉含量和糖份含量很高,可以直接食用,如果煮熟,更加甜糯可口。
这一排排整齐的玉米植株几乎有三米多高,秸杆粗如甘蔗,叶片长如绿剑,紫红色的霸王根如同大爪子紧紧抓牢土地,抗风抗倒伏效果非常好。
这种独特的玉米品种他从来没有见过,棒穗大如半米长的炮弹,长长的玉米须子如同许大夫金黄色的胡子,籽粒大如马牙,偶尔还夹杂着几粒红色,黑色或是紫色的籽粒,没有成熟的玉米粒透明饱满如同纯色宝石,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水分。
他已经下令将这些颜色鲜艳的种子成熟后单独挑出来,将来培育成彩色玉米。颜色较重的玉米具有极高的酚化合物和花青素,营养极高,他已经给将来的新品种起了个名字“黑珍珠一号”。
他又来到远处的花生地。
沙地土壤是最适合种植花生的,不仅耐旱透气,而且根部下针期和果实膨大期比粘土地更加容易,产量高,虫害少,而且极易出土,用手提起来一墩成熟的花生株,用力抖一抖,顿时叶果分明,干净无沙。
此时的花生由于正处在结荚饱果期,绿色的叶片里夹杂着朵朵黄色的小花,沙层下的果实挨挨挤挤露出了地面。他随手摘了几颗,浅麻色的果壳非常干净,每粒果荚都非常均匀含有二粒果,剥开外壳,里面的花生圆溜溜呈浅粉色,淡甜清脆,如同新鲜的莲子。
放眼望去,远处是白花花全部的已经吐了长絮的棉花,朵朵白色的棉花汇集在一起如同云层般的海洋,虽然丰收在望,但是劳力却很少,所以农场的人一天也不能闲,寅时就打着火把早早上工了。
一群人正在太阳底下弯腰摘棉花,只见他们头上都戴着大草帽,脸上遮着面巾,身上穿着一个特制的带有大兜的工作服,摘满了棉花就回到地头放在一个大袋子里,然后再回去重新摘。
看到劳作的人群中有一个显得特别高胖的身影,叶剪秋不由得笑了,这个曹五倒是挺勤快,从来都不睡懒觉,每天从集市上收完摊头费就亲自赶着马车来农场报道,一干就是一天,到了晚上才回去。
本来朝歌是不满意曹五来这里的,但是看他一个顶三个壮劳力,而且人又老实听话,最重要的是他嘴巴严,而且不要任何回报白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这曹五脑子太笨,只知道闷头干活,没有胆量去马场那边找朝歌,直到现在,他连话也没有和朝歌说上一句,连叶剪秋都暗暗替他着急。
洗漱的水池边已经空无一人,沙地上只留有一些杂乱的脚印。
叶剪秋低下头,开始刷牙洗脸,洗漱完毕后,将头发簪好,拿起半片芦荟往脸上随便抹了抹,然后就搭着毛巾,端着小脸盆儿,哼着歌儿踩着人字小夹板托鞋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虽然有水的倒影,但还看的还不是很细致,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皮肤似乎白嫩了许多,终于不像个黑炭似的让他自己都嫌弃。
希望的田野等着他们倾洒青春和热血,他现在浑身有说不出的干劲,对未来充满期待。而且朋友也多,日子过的充实而又快乐,唯一美中不足是,爱人不在身边……
叶剪秋推开帐门,发现朝歌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桌案前等他了,正低着头用心地揪桌上那盆富贵竹。
这间大帐篷被叶剪秋分成了三室两厅,均用淡青色的大幔帐隔开,大客厅就是他的办公室,书房兼娱乐室,晚上群体活动大多都是在他这里打牌。
由于昨晚两个人没有休息好,朝歌漂亮的眼角有些微红。
见他进门后,朝歌就停下了那只“骚扰”富贵竹的手,敲了敲桌子道:“那些家禽得入窝,鸡棚得抓紧盖。”
朝歌这个人从不废话,连个早上好都没有。
“鸡不是会飞到树上么?”
叶剪秋也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抱着小脸盆坐了下来。
“这里马上就要进入秋冬季,虽然白天仍然酷热,但晚上却变得更加寒冷。一天之中历尽寒暑。若晚上鸡鸭不进窝,会被生生冻死。”
朝歌是了解这里的气候的,进入八月份后,温差会加剧。这里的空气会更加干燥,白天烈日当空,到了晚上却气温骤降,若是放盆水在院子里,会结成厚厚的冰,但是到了中午又会迅速溶化掉。
所以在青阳当地也有种说法——一年有四季,不能离冬装。
叶剪秋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图纸看了看。
这些家禽是准备散养在果树林里的,不仅除虫吃杂草,粪便还可以给果树当肥料。家禽每天就林子里觅食,晚上鹅和鸭子会找草堆卧着,鸡就呆在树枝上休息,和鸟儿有差不多的习性。收蛋么,去树林里捡就可以了,就像捡蘑菇一样。
本来叶剪秋觉得这养家禽是最省事儿的,几乎不用什么饲料,只放点水就可以了,没想到秋冬季还得进窝。
他挠头:“那怎么办?不仅得盖鸡窝,看来还得注意保暖。”
“没错。”
“老王头能行么?”
“外人不能进来。”
“那怎么办?”
“我们来盖。”
“不行,我们人太少,地里的活太多,再均出人手来盖鸡窝,怕是影响秋收。”
两个人趴在桌上谈论了很久,终于出一个方案。现在农田虽然比普通的庄稼成熟的早一些,但并不显得特别。但是果树林却是个大难题,因为那里种植的全是当地罕见的果树。
离鸡棚原址位置最近的,种植的全是香蕉和糖棕,这可是连朝歌都没有听说过的果树,当他看到一圈圈绿色如月芽状的香蕉,大如脑袋的紫黑色糖棕吓了一跳,他无言的抚摸了很久,也呆在树下看了很久。
最后他们决定,对那些奇特的果树加强掩护,多用一些大网子层层遮挡起来,估计没有什么问题。这种罕见的果树当地的农民一无所知,即使万一他们发现了挂果的怪树,估计也只是好奇但也猜出不缘由。
垒鸡棚其实很简单,用些石板叠加起来,铺上厚厚的秸草就可以,最多十天就能完成。
商量完这件鸡窝大事后,两个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