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的叶大山又瞟了一眼马车上满满的大网子,愤愤不平的呸了一口。
当他终于收了一大车网子,兴冲冲的赶到农场去卖时,却被外面正在盖房子的老王头拦住了。他说这收网的事归他管,而且只收佃户村的网子,别家不收。
叶大山当场就想翻脸,你可知道俺是谁?说出来可别吓死你!
当叶大山冷着脸一字一顿的亮明了自己吓人的身份后,老王头却哈哈大笑,说这段时间冒充叶管事家人的多了,他都见怪不怪了!
不过老王头看他辛苦的拉来一车网子也挺不容易的,就提出三个网子十个钱收了,否则他就不要了。
叶大山气得脸通红,没长眼睛看到他的四轮马车吗?那可是身份!
他想去农场找儿子,结果农场不知道啥时候竖起了高高的大门,而且大门紧锁,老王头告诉他,除非朝歌大人特别批准,里面的人只准出不准进,谁违背命令,斩!
叶大山气的没有办法,守在农场门口半天也没有等到儿子,心念一转,咋不去署衙试试?那可是农场的大本营啊,朝歌也得归那巡检史司徒瑾管!司徒瑾是谁呀,那可是他的儿婿呀!
想到这里,叶大山二话不说直奔署衙,那个老王头,等着瞧好吧!
叶大山终于来到了巡检司的大门前。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署衙,看到守门的两个一身铠甲手持兵戟的军士忐忑得不敢上前,他将马车拉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躲在马车上犹豫了很久,最后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才下了马车。
他磨磨磳磳的来到一位军士前,先是行个礼,然后恭敬地道:“这位小哥,俺老汉是西兔儿村的叶大山,就是那个叶剪秋的爹,你看……能不能让俺进去,俺想找那司、司……”
守门的军士笑了,他早就注意到这个老汉在门口满腹心事的徘徊,没想到竟然是嫂子的爹。军士暗想,大哥巡山也快回来了,让他进去等一会儿也好。
“进去吧,我来替你通报。”
“嗯哪!”
叶大山没想到这么顺利,而且这当兵的小哥说话又这么和气!要是知道这么容易,早就下马车了!
一位军士替他牵马拉车,另一位军士进厅禀报。
司徒瑾不在,只有晋伯一人值守。
晋伯坐在案前静静的打量叶大山,而叶大山手足无措的对晋伯干笑。
叶大山边陪笑脸边悄悄乱瞟,心里不时的赞叹。
瞧瞧人家这巡检司的气派!光这是间挑梁的大房子足足有八根红木柱哩!而且那桌案和书架都是檀木的哩!那花纹雕的可真是精巧!角落那个紫檀木的书橱又高又大,里头也没有放多少东西,放这里真是可惜喽,不如拉自己家里,还能放些东西……
他又看看对面坐的那个穿紫色战袍的大人,同样是仪表堂堂!真后悔叶大妞嫁的早,再晚一些出门子,说不定就还能嫁个巡检司的军爷哪!
晋伯不动声色的看着左顾右盼的叶大山道:“这农场的事本不归我管,所有的预算都提前支给了朝歌。”
叶大山紧张地道:“大人……”
晋伯一挥手道:“别忙,让我把话说完。虽然朝歌管理农场,但是我可以先替你结帐,我回头和朝歌把帐走平就是。”
叶大山松了口气。
晋伯又道:“这网子多少钱一张?”
“俺听儿子说是二十五个钱一张,军爷看着给就是……”
说完后叶大山低头不安地看着青石地面。
晋伯不语,打开钱柜,将钱拿出来慢慢数。
叶大山紧张地解释:“俺们家织了好些大网子,大小那孩子说农场要用,可是这孩子并没有告诉俺农场在哪儿,俺这一大早就出来送货,也找不到那孩子的身影,俺一家子人,连出门的闺女和女婿都用上了,一共才织了三十张大网……”
晋伯将装好的钱袋子递给他道:“这是六百个铜板,你收好。”
叶大山含笑接过钱袋子揣到怀里,高兴地点头哈腰:“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晋伯皱眉道:“不必多礼,叫我晋伯就是。”
“嗨,哪多没规矩呀。”
“无妨。”
叶大山兴奋地抱着钱走了,晋伯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看到叶大山出来,有位军士吆喝了一声,一大群军士纷纷跑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帮叶大山往下卸网子。有人知道他是叶剪秋的爹后,还热情的唠家常。
“大伯,您老身子骨不错。”
叶大山双手负后,笑着道:“嗯哪……当然当然。”
“大伯,没事常来看看,不用见外。”
“当然当然。”
看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军士围着他团团转,叶大山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等网子卸完后,叶大山仍不想走,他拉过一个军士问道:“小军哥,那农场盖房子的外包活晋伯大人管么?”
“大伯,农场的事都归朝歌管。”
“那晋伯官大还是朝歌官大?”
那位军士笑道:“我们大哥官大。”
叶大山得意地有些忘形,他不屑地道:“他官大又如何,俺可是他爹哩……”
那军士一脸茫然。
此时,只听到空中一阵厉风传来,伴随着一声怒吼:“滚!”
司徒瑾刚刚巡山回来,正巧听到叶大山最后那句话。
晋伯立刻冲出来随手扔出一块砚台,将司徒瑾抛出的马鞭从半空中打掉。
“钧之,冷静!”
司徒瑾面如寒霜,欲取身后的长弓,那落日箭一出,神鬼也拦不住了。
晋伯立刻拉住司徒瑾的手,劝慰道:“钧之,切莫动手!他是叶剪秋的父亲!”
叶大山还没反应过来,随着人群也回头,只见一位身材高壮,威风凛凛的男子对他怒目而视后,吓得腿肚子不由得一软。
司徒瑾的装扮一看就和其它军士不同,他一身绯红战袍,腰间束着粗厚的皮带,上面镶一大块玉石,胸口带着铜制的护心镜,而且头上没有戴红缨帽,简单的绾了紫色软巾,足穿一双厚底鹰爪纹皮战靴,腰里挂着一把黑金色的长马刀,那马刀上的错金云状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差点亮瞎叶大山的双眼。
这个杀气腾腾的人,一看就是司徒瑾!
叶大山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司徒瑾竟然是这么个情况,他吓得立刻屁滚尿流的牵马就跑,连头也没敢回。
“日后不准他再上门!再上门,杀!”
“是!”
司徒瑾心里万分恼恨,母亲寡居多年,这句话对司徒瑾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晋伯摇头,那叶大山也太口不择言了,即使将来成为岳父,说话也得仔细斟酌。更何况,现在他们……唉!
司徒瑾怒气冲冲的回到议事厅,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
叶剪秋!!
☆、七十九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清脆的鸟鸣透过遮纱小窗,温柔地照在榻榻米上睡得正香的人时,被窝里的人伸出一条光洁的腿压在软软的碎花棉被上,翻个身又去睡了。
调皮的阳光又渐渐的移到了他的脸上,在金色光线照耀下,这张脸显得那么晶莹,已经变长的睫毛不停抖动,终于……
“太阳又晒屁股了!”
叶剪秋嘟囔着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身上的白色睡袍因为睡得不老实使得领口大开,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他皱眉闭眼,熟练地从枕边摸起一根发带将头发扎了起来。
真为那些长发女生发愁,洗个头最少得三四遍水,洗发膏也得费上一大把!
他打个呵欠懒洋洋的起身,拿起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端起盛着洗漱用具的小盆迷迷糊糊的朝帐篷外走去。
昨天晚上又差不多熬了一夜。
帐篷内的烛火一直未熄,他和朝歌商量将来农场发展的事。如何开棉麻成衣坊,如何开粮油店,还有生鲜果蔬铺子,牲畜的屠宰,仓库管理,运输方式,人工的使用……
头昏脑胀!一团乱麻!
由于两个人都没有经手过这么大的农场,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买卖,两个胆大的年轻人面临着自主创业的兴奋。既热血沸腾,又谨慎小心,他们不停的讨论、争论、甚至红着眼睛大吵、拍着桌子大吼,方案毁了一个又一个。
但是有一点他们心照不宣,他们其实并不专业,一个是武枪弄棒的小军士,一个是种菜浇园的小农民,根本不是经营管理的专业人才,这里需要一个精明而有丰富经验的人才来帮忙。但是两个人心有灵犀的绝口不提此事,因为这个农场被他们倾注了太多心血,哪怕他们做的差一些,哪怕推倒重来,也不想拱手于人!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射在大地上,鸟儿啾啾欢唱个不停,好像在嘲笑这个起的最晚的懒家伙。
空气清新,凉风阵阵,叶片沙沙,树林里仍有残留的薄雾围绕。叶剪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头脑清醒了很多。由于绿色植物的增加,空气里的氧离子含量特别高,而且温度也很适宜,长长的呼吸后,肺腑内的浊气仿佛被洗涤得一干二净。
叶剪秋居住的帐篷后面的那片小树林仍保持原样,没有动一草一木。因为这里面的树木很多很杂,还有很多野生的果树。野枣,柿子,野桃已经稀稀拉拉挂了果,保持了原始的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