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将身前一堆银子数也不数的都推到碧桃面前:“拿去拿去!没事就来刮老娘的油水!成日来找我打牌,吃我的,喝我的,还赢我的!”
老太太虽然不满,但脸上仍带着笑意。
碧桃一听立刻趴在老太太身上撒娇:“干娘,前些日子女儿从人牙子红叶那里收了个好货,正而八经的乡下野小子,浑身的肉结实的就像牛腱子!回头给娘送来可好?”
老太太一听,胳膊肘一顶,将将碧桃远远抵到一边,连笑带气道:“滚!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恶心,一股臊气!那个小子呢?今儿带来没?”
“没呢……这不,正在听月楼让人调-教开窍,回头就给娘送来……”
碧桃边笑边拉着老太太的手,不动声色的将老太太碗上的芙蓉玉镯子给捋了下来。
☆、二十二
老太太一听此言,不禁皱眉:“开窍?你们听月楼除了良辰以外,有几个机灵的?哪个不是受了饿,挨了打,出来就跟放了血的王八似的,蔫了吧叽的!”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碧桃陪着讪笑,又开始拉着老太太的手去摘那几个明晃晃的大戒子。
曹老太被碧桃扰的心烦,一把抽出了手,自己将手指头上的宝石戒子全捋了下来。
“都拿去!笨手笨脚的,明抢还学不会,若是当个偷儿早晚也得饿死!”
“干娘,桃儿刚才可是赢了一百零八翻呢!”碧桃仍不满足,眼巴巴的踅摸老太太脖子里的金玉项圈和腰里的流云百蝠羊脂玉佩。
曹妻杜氏见状坐不住了,她娇嗔道:“婆婆,也赏媳妇个好物件儿吧,碧桃姐吃肉我也喝点汤不是?娘,你脖子上的璎珞宝石项圈极是抢眼……”
“瞧瞧一个个没出息的样!”老太太一把沉甸甸的钥匙串掏了出来扔到桌上。
“自个儿去库房挑去!”
两个女子一声欢呼,抄起钥匙一溜小跑就没了影子。
曹达和杨小迷一进屋,迎面就撞上两个欢天喜地的女子。见到他们二人,两个女子草草行了个万福后,又匆匆离去。
曹达笑着摇摇头,回到屋里,向老太太恭敬的请了安。
“娘,可是打牌又输了?”
“嗯,一天输八回,倒也输的没了脾气。”
老太太坐在鼓凳上稳如泰山,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给老太太穿鞋。另一个小丫头给老太太呈上一盅玫瑰卤,老太太拿起银质长柄勺安然的享用起来。
杨小迷笑着拨拉了一把桌上零乱的骨牌道:“婶子,嫂子可是和那碧桃姐是老牌搭子了,想从她们手里赢钱不容易,婶子没有注意她们的暗语么?”
老太太不禁一乐:“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配合的还真是好,挤眼咳嗽皆是文章。连我都替她们急,明明能赢的更多的,可偏偏笨的要死!”
“娘输的可高兴?”
曹达也笑道。
“还行,只是她们道行太浅。赌坊里那些老赌鬼抽老千的本事才让人上瘾,可惜娘不想走动,回头找几个人来玩玩,练练手。”
“是。”
曹达点头,他的这个老娘喜欢赌钱,输赢全看心情,她想赢的时候神鬼也挡不住,想输的时候连头上的簪子也保不了。杜氏和碧桃两个人在老娘面前耍花招,他的老娘只当是在耍猴玩,输的开心着呢。
“娘可是又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她们么?”
“嗯,随她们去挑,这两个没见识的,到库房也横竖不懂什么才是真正值钱的物件儿,最多拿些金银之物罢了。”
老太太吃了几盅卤子后道:“儿啊,上次曹五来,说是大杨树村的福牛被人伤了,你可知道?”
曹达点点头:“孩儿已经知晓了。”
“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个姓司徒的?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大伯家可是出钱出力最多的,不给个交待怕是不妥。”
“孩儿明白。”
曹达长长叹了口气。
荚县是曹达的老家,按照青鸾律法县令是不允许在原籍任职的,这样做很有弊端,可是谁叫他当初疏通关节的工作做的太好呢?曹家在荚县是大户,光是挂面认识的亲戚也得有一百多号人,这些人既是他的后盾,也是他最头的问题。
哪家有事都来找他出头,打架争斗,占宅抢地,做生意,打官司,买宅子……就连生个孩子也要曹达去找个名医妇科圣手!这让曹达苦不堪言,但是他又无法拒绝,当初受人恩惠,现在这些亲戚当然都理直气壮的找他来还!
曹达头疼的厉害,常常借故避,可是这些亲戚寻他不着,就开始找曹老太太,还找曹达的其它几位兄弟办事。实在忍无可忍的曹家老二,老三,老四全都躲到绵州府了,只有老五,老六和老娘一直陪着他。还好,曹老太太绝对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不管什么鬼魅魍魉都能应付,曹达常常紧锁的皱头这才展开了些。
曹达挥了挥手,杨小迷起身抱来一大包东西,打开后是几匹精美的织锦绣布和一坛用紫色盖碗坛装的蜂蜜。
老太太不仅对那些绣着金红色的龙凤织锦布爱不释手,更是对那坛蜂蜜情有独钟。因为那坛蜂蜜并不是荚县所产的清香槐花蜜,而是一种蜜汁呈清透的紫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醇香。刚打开蜜坛,立刻就有几只蜂子进了屋,那香味实在太浓郁。杨小迷见状,立刻将盖口合上。
杨小迷道:“这是螭国山谷内的大草原盛产的紫玉花蜜,据说是海水而化的雨水浇灌,紫色露仙草花卉采集而成的,一年只有五百坛的产量,一坛要白银千两。”
老太太眼睛发亮:“紫玉蜜?听说可返老还童!”
曹达摇摇头:“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它是最好的补品,可以防止头发脱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娘,连皇帝也没有得喝,这坛孝敬娘亲。”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可是那司徒瑾?”
“是的,他现在库房里有百坛之多。”
老太太心里明白,这两个人看来要开始合作了。
老太太开口:“福牛那边,老娘亲自去帮你安抚。司徒瑾是一介武夫,不擅长做生意,既然大家都想发财,那要好好相处才是。最好找个机会摆上一桌酒,大家喝的好,这关系就近了。以后那些打打杀杀的,他多少也会顾忌一些。我们曹家人,也被他欺负够了!”
“是。”
曹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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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落日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远处的那一座座黄沙岗,天空中一群倦鸟归巢,拍打着翅膀留下一串鸣叫。
司徒瑾府内,叶剪秋仍在低头扫那一地的落花。花期终于要结束了,地上的散落的是干枯发黄的花蕊,像一团细碎的纸屑……
十四天了,司徒瑾都没有出现。
叶剪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滋无味的过着一天又一天。叶剪秋开始打算,他是不是该走了?
这些天卖的银子估计也差不多了,当初府里买他和叶小溪才三吊钱,那么说他才值一吊半,也就是七百五十个铜板。如果不是叶大山每天在集市上截着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要钱,他会积攒的更快!
这半个月来,叶大山足足在他这里拿走了有十两银子。再怎么说,这十两银子也够他抵挡一阵了,怎么会天天没有银子用?难道老爷爷的病真的很厉害么?叶剪秋暗暗打算,等抽个时间得回去看看,不能总是当个傻瓜牌提款机。
可是,叶剪秋仍舍不得走。
无边无际的等待让人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盼望什么,甚至在期望着什么……
正在此时,烈马的蹄声终于又一次令人激动的响了起来,从门外一冲入府的司徒瑾高高的坐在马背上,直冲到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下。
叶剪秋回过身,扶着扫帚微笑的看着他。司徒瑾的马快一直要撞到他的鼻子才算停了下来,叶剪秋的脸上甚至能感到马鼻子里喷出的剧烈的呼吸。
司徒瑾心里则有懊恼,这个下人怎么不知道躲避?万一失了手,就出了人命了!
司徒瑾举起马鞭指着他道:“你为什么不躲?”
“你不会撞到我。”
“你不害怕?”
“不怕。”
“你就那么相信我?”
“是。”
叶剪秋望着他甜甜的笑,司徒瑾也笑了。
槐树下两个人深深对望,这一刻,世界是如此缤纷,万鸟欢唱。
看到司徒瑾牵马去了马厩,叶剪秋将扫帚远远一丢:“我去做饭!”
马婆子看到丢在一边的扫帚,一蹦三跳的跑进厨房的叶剪秋不禁摇摇头,她早就知道,这个小子主动揽起扫地的活,是专门等人的。
叶剪秋兴高彩烈的来到厨房,使出浑身十八般的手艺,精心准备了晚餐。
他熬制了一碗红豆糯米粥,配上几个小巧的葱油花卷,烙了几张荷叶饼,煎了几个南瓜酥,蒸了山药红枣糕。又炒了酸辣土豆丝,炖了个鱼香茄子煲,想了想又掺着香油拌了两碟小咸菜,一碟是五仁红油青豆嫩笋,一碟是芝麻白芥龙须丝。
天色已经掺黑了,司徒瑾安顿好他的马,洗漱完毕后,一身清爽的来到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