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婶子照你画的样子做的,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样……”
叶剪秋拿起那双皮靴子,满意地点点头。李氏的针线活不比马婆子差,但是马婆子的活太多,而且马婆子毕竟是他的直接“上司”,叶剪秋不好意思开口。而李氏做的这双鞋,不仅鞋底纳的厚实,而且底面还纳成菱形的图案,棉线均匀的缠成线纽,这些线纽就像有鞋钉的跑鞋,非常防滑。长靴子的表皮被均匀的钻了小洞,这样既透气,又不捂脚,防脚臭。
“婶子,你做的真好!”
叶剪秋由衷夸奖,李氏笑道:“你说要在鞋面上打眼,婶子就找根铁钉子,没事就坐在那里敲,好好的皮子都被婶子敲成了筛子……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种皮凉鞋?”
“没错,就是这样子的。”
劳动人民真有智慧,这种鞋子和衣服都是李氏第一次做,做工不仅好,而且样式也几乎没有偏差。叶剪秋感激地将东西收下,付给李氏五十个铜板:“婶子,这是加工费。”
李氏坦然的收下钱,她知道自己越是推辞,叶剪秋内心会越不安,下次这种活就不会轻易再交给她。而李氏,也并不仅仅因为钱,她只是想和这个孩子多些相处的机会而已。
她又开口道:“小秋,若是没有衣服穿,再来找婶子,婶子在家无事,做些针线好打发时间。”
“行!回头有麻烦婶子的时候。”
集市里那卖皮子的地方,还有堆成小山的动物的毛卖。有光滑的兔子毛,也有粗糙的皮狙兽毛,扎手的牛毛和羊毛,尖硬的猪鬃……这些动物毛当地百姓习惯做成毡子,但是叶剪秋暗自打算让李氏将它们纺成线,织成毛衣穿,肯定比皮袄子穿上舒服!
李氏笑道:“小秋啊,这双皮凉鞋不是你穿的吧,这鞋底子可不小,和你静石伯伯差不多!“
叶剪秋笑了笑,这双鞋是给朝歌做的,他的脚估计有四十二码左右。每天吃饭的时候他就将脚蹬在叶剪秋的椅子上,丝毫不介意自己那双破损的快要露出脚趾的皮靴子!
叶剪秋往李氏的菜篮子里倒了一些蘑菇,李氏笑道:“婶子总是沾小秋的光,不仅有钱赚,还有菜吃。”
“婶子不用客气,自己种的,回去尝个鲜。”
“那婶子就收下了,我得赶快去买些碎布头抿鞋底子,晚了怕买不着了。”
叶剪秋和李氏告别后,就推着车子来到市场。
他只身来到杨树林深处,一个汉子见到叶剪秋就将旱烟锅子放在鞋底敲了敲,皱着眉头迎上来:“叶老弟,大哥等你半天了,你再晚来会儿,就耽搁俺去县城送货了!”
“顾大哥,对不住啊,我走路来的,脚程慢。”
“叶兄弟,赚了钱买匹马吧,比你走路快上许多。”
“是啊,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可是现在银子不够。”
“那就买头皮狙,哥知道哪里有卖的,便宜!或者买匹军团退下来的老马,一匹最多二两银子!”
叶剪秋想了想,无奈道:“买马也得有板车拉,可是这板车也贵,不比老马差钱,回头再说吧!”
顾树林点点头:“也是,一辆新板车要费不少木料……回头遇到机会,哥给你找个旧板车!”
拥有一辆马车的人家,就好比现世那些拥有私家车的人,他新车买不起,只好想办法买辆二手车。
两个人将一筐筐的蘑菇搬到顾树林的大板车上后,顾树林给他一个大钱袋子:“老规矩,一筐二百个钱,你数数,这一共是六筐,一两银子,二百个铜板。”
叶剪秋数了数,高兴的合不拢嘴:“都对着呢!”
顾树林刚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就回过头来道:“叶兄弟,你还卖花儿不?县里几个酒楼可相中我上次捎卖的花草了,那盆凤尾竹和龟背竹可卖了好价钱!人家说了,有好的只管让我拉过去呢!”
叶剪秋虽然不擅长种花,但是他也试着种了几盆,看起来长势不错。他托顾树林去县城里卖,没想到很快就出手了。于是他又种了几盆观赏的绿植,这些盆栽他只养在自己住的小屋里,连朝歌也不知道。
“当然卖花,只是还没长成呢,长成了再说吧!”
“成!花草长好了可别卖给外人,咱兄弟俩合作不是一两天了,顾大哥我为人咋样你心里有数对不?”
“对,顾大哥很实在。”
他和顾树林合作过几次,每次合作均是货银两讫,从不拖欠,而且他性子直爽,没有其它生意人那样油头滑脑,善于算计,是个坦荡荡的爷们儿。
叶剪秋觉得顾树林非常靠谱,所以他“叶氏公司”产出的货物,都让顾树林包销了。
听到叶剪秋夸奖,顾树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着道:“这夸的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得了,我得快点走了,一会儿曹五来了,我还得少赚二十个铜板,一只大肥兔子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喝坑水的事儿是真的,听我婆婆说的,她小时候喝过……
☆、十四
顾树林说完就赶着马车匆匆离开了,果然没一会儿,曹五一伙人又大摇大摆的过来,市场里又一阵鸡飞狗跳。
叶剪秋迅速拉着独轮车躲在杨树林里最深处,树林里已经躲了几个贩子,也和叶剪秋挤在一起,踮着脚远远的张望,一直看着那曹五一伙人离开后,他们才从树林左看右看,非常警惕着慢慢走了出来。
叶剪秋对几个贩子开口问道:“大哥,还有盐么?”
“你哪家的?”贩子们很警惕。
“静石先生家的,我买过一次盐了。”
因为司徒瑾是查走私的,他不敢报司徒瑾的名号,若是让盐贩子知道了他是司徒府的人,不一起围殴他才怪!
贩子们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子果然他还有些印象,这才算放了心。
盐贩子从身后的草堆里扒出一包盐并提拎出一杆小秤:“老规矩,三个铜板一两。”
“我要五十个铜板的,要的多算便宜点,十八两怎么样?”
那些贩子犯了傻:“别人都是几个铜板的买,你为啥要买五十个铜板的,这是多少来着?”
贩子问旁边的同伙:“这怎么算?”
“你自个儿算呗!静石先生家的人,还会坑你不成?”那贩子也犯傻。
盐贩子挠头,他们接货的私盐,每次只进半石的货,然后来这个市场里零打细碎的卖,很少有客人一次买几十个铜板的。而大宗要盐的大户和商家,都有自己进盐的门路,会有人主动上门送盐,并不需要来市场买盐。所以,这两个做小本生意的盐贩子一时蒙圈了。
一个小贩扳着手指算了起来,算了半天最后他脸红道:“小兄弟,人家最多买九个铜板的,这五十个俺不会算!俺不卖了!”
“唉呀老板,怎么买的越多越不卖了?”
古代的秤是一斤十六两,所以叶剪秋并没有杀狠价。
“咋不卖!九个铜板三两,你不会多称几次?”
卖盐的小贩理直气壮。
“大哥,如果有人要买一斤你怎么算?”
“一斤是十六两,一斤四十八个钱。”看来,这贩子算数也不错。
“那我五十个钱是多少?”
“不就多了两个钱嘛,还不到一两盐。”
盐贩子终于迷回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叶剪秋道:“按你平时的算法,我五十个钱买你十六两七钱的盐,四舍五入算我十七两,而且我要的多,最后只搭给我一两盐,五十个钱十八两盐,你也不亏啊。”
商贩挠头道:“啥是四舍五入……算了算了,看在静石先生面子,仅此一次,下次按我们的规矩来。”
这些商贩对文化人还是信得过的,静石先生的面子果然大。
“好好。”
叶剪秋好笑的开始称盐,等买完盐算完帐临走时他还听见盐贩子问旁边的人:“那小兄弟算的对么?”
“你自个儿算呗!静石先生家的人,还会算错了?”
“……”
叶剪秋在市场上买了盐,量了油,称了一袋白面,又买了几块皮子。这里的皮子比棉布便宜多了,硝好又软又大的皮子一张才十几个铜板。买完皮子后,他又来到卖牲畜的地方,又挑了一些小鸡雏,菜园子里有现成的鸡棚,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养十几只小鸡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他端着一筐叽叽叫的小黄鸡捆在自己小轮车上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和他怯怯的打招呼:“大小……”
叶剪秋一回头,只见穿着破皮袄的叶大山可怜巴巴的拎着几只大兔子站在他身后,双眼充满血丝的看着他,叶大山身后正是紧紧拉着父亲胳膊的叶拴,他将脑袋缩在父亲身后,不时地探出头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叶剪秋。
叶剪秋道:“你们来青阳做买卖了么?早上有没有吃饭?”
见到了亲人,叶大山心里委屈,哽咽着道:“这不,前些天上山好不容易打了几只兔子,今日一大早就坐着村里的牛车来到镇里,想换几个钱花花。可是还没开张,就被曹五把兔子抢走了一半……好不容易来个买家,却出的价贱的要命,一只兔子只给十个钱,这剩下的兔子一只也没卖出去,俺……俺前些在风吹日晒的在沙山上跑了好些天,脚皮子都烫出了泡,这么便宜咋舍得出手……兔子卖不掉,回去的车钱都凑不够,这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