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小厨子抓耳挠腮的样子,曹五就乐,小厨子当初还设想了铺满红叶的大枫树,说是“鸿运当头”,可是被朝歌一口否绝了,说满地红色像血似的……
当叶婉珍看到远处一排排奇特的大棚,奇怪地问道:“五哥,那些是什么?”
“那里面种的是反季节蔬菜瓜果,你五哥做主了,等你走的时候,背一筐回去给爷爷。”
“嗯哪,真是太好了,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看着小丫头快要流口水的样子,曹五笑着道:“好吃的多啦,一会儿给你摘些尝尝,现在樱桃已经有熟的了,像红玛瑙一样好看,春节前后就能大量收获了,只是数量不多,只能发发福利,让大家伙尝尝鲜。”
“在农场做工真好,能吃到稀奇瓜果,连二妹我都想来这里上工了。”叶婉珍也笑。
她又指着一处冒烟的建筑问:“五哥,那是伙房么?”
“不是,那里炼钢车间,里面有工匠正在炼钢铁做实验,你哥说准备将来做一个大锅炉烧热水,用管子将热水循环送往每间宿舍和办公室,这样到了晚上,就再也不会冷了,而且也可以随时喝上热水和洗上热水澡。你看那些帐篷,将来都会改成楼房,是我们农场的单身宿舍和办公室。”
“真的啊!农场简直太棒了。”
“是啊,每天都变一个样。”
曹五心中充满了激情,当他看到叶剪秋的图纸和提出未来的一个个梦想时,他就热血澎湃,恨不得马上实现这种理想。
说话间,两人来到叶剪秋的住处,原来的大帐篷被豆子的藤蔓毁掉了,现在他住在新搭建的一个类似于蒙古包的圆形帐篷里,四周被厚实的毡子包裹,非常保暖。
帐前撑起了一把四方形的油布大伞,下面是一个小方桌,铺了条深蓝色的扎染桌布,一幅没有下完的围棋还摆放在那里,桌边有两把舒适的长椅。可以想像,若是坐在椅子上,触手可以的就是身边满满的菊花。此时花开正艳,红得像火,黄得似金,白得若雪,绿得如玉,粉的好似一片云霞,还有那白中带绿的,更是清幽淡雅。
叶剪秋喜欢菊花,菊花乃花中隐士者也,飘逸清雅,华润而多姿,散发着幽幽袭人的清香。菊花不以娇艳的姿色取媚于时,而是以素雅坚贞之品性见美于人,叶剪秋总是在夕阳西下时,坐在花丛中,悠然自得的饮菊花茶,观赏日落晚霞……
“你哥他最喜欢坐这里喝茶,他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曹五双眼满满都是仰慕,小厨子坐在这花海中,如同落下云霄的仙子一般飘逸出尘。
“可惜,妹子能进来看一眼,还得托五哥的福。”叶婉珍心里酸溜溜的。
推开帐门后,曹五不好意思地道:“婉珍,你得换鞋。”
叶婉珍换上门口规规矩矩摆的柔软羊毛拖鞋,好奇地走了进去。
只见屋里铺满了厚厚的红色织花地毯,中间生了一个大铜炉,一个直直的烟筒伸向帐中间的通风孔,炉上还放了把铜壶,热气呼呼往外冒。
简洁宽大的书桌上摆了一盆绿茵茵的垂地文竹,一把铺了兽皮的太师椅,一排排整齐的檀木书架,上面还摆了几盆金色飘香的佛手和绿萝,毡房的墙壁上挂满各种图纸和标语,一股特别的清雅书香扑面而来。
叶婉珍看到桌上的一张纸上完全不同于这个时空的简单字体后,有些奇怪,但是大概意思也能猜出来:“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当她又看到屋里喷香的虬枝梅花和一盆盆的兰花后,她心里越发确定了,现在这个叫叶剪秋的,根本不是原来的叶大小!无论是品味,衣着,谈吐,学识……没有一个人,会突然之间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在农场外面已经观察了很久,根本没有见过一辆马车运送过银杏树!那些参天大树,就是用异常的手段长成的!
怪不得我总看你陌生又不顺眼,原来壳子里的你早已和我没了亲缘关系!既然你不是我哥哥,那休怪我无情!本来就对原主叶大小没有什么感情的叶婉珍,心里变得更加冰冷坚决——鸣岐先生,我可以复命了!
叶婉珍装模做样的摸了摸书架后小床上的被褥。
“被子太薄了,最少得盖两层,这才一条薄被子,晚上会冷的,而且床铺的太也硬,回头我再给哥拿几条毯子来。啧啧,晚上光是烧炉子也不成呀,还是冷,得睡炕才暖和,大哥可真是受苦了……”
叶婉珍惊讶地又扑到床边几盆漂亮的梅花和兰草前,爱抚不已地道:“这花儿开的可真好,哥从哪里买的?”
曹五挠头:“自己种的呗!”
“大哥种的么?”
“是的。”
叶婉珍一拍巴掌:“大哥也真是的,有种花的好手艺也不知道多种些花来卖,这一盆梅花估计也值不少银子,贞娘子说,尤其是这兰草,更是价值连城,一株都能卖到上百两银子!”
曹五笑道:“你哥他知道这些能赚钱,但是他却没有上这个项目,说是鲜花保养和运输条件还不成熟,现在农场以种粮食为主。而且农场也不缺银子,你哥他卖了几个方子给了我们家的胭脂坊,专门做肥皂和香皂,洗发水等妆品,每月的提成也不少。”
“我哥这么能干哪!我可真为我哥高兴。”
“是啊,我也以他为荣。”
最后叶婉珍满意的走了,不仅带走了一筐新鲜瓜果捧走了一盆兰花,还顺便偷走了几张图纸……
☆、八十九
叶剪秋是被一阵咣咣作响的铁链声吵醒的,伴随着金属的嘈杂声,还有粗野的怒吼和咒骂。
“……你们这些役夫老贼,含鸟猢狲,冷血牲口!放老子出去!”
叶剪秋的头嗡嗡的厉害,撑着自己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到手下一片冰冷的粘腻,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沾上了什么东西,恶心的令人反胃。
空气中也是一股浑浊难闻的味道,臭味,臊味,还有说不上来的阵年霉变腐烂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被吸入了什么药物,导致浑身无力,头晕眼花,咬牙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往外挪了挪,伸手抓住粗如儿臂冰冷的牢门……模糊的视线适应了很久,终于在昏暗的火把下,才逐渐看清这是座大牢。
没错,这里的确是监牢。
地面黑暗潮湿,火光下还能看到通道中水渍明晃晃的反光,对面是一排同样关着囚犯的牢笼,里面有人正抓着铁栏死死的盯着他,那人蓬头垢面,浑身褴褛,脸色黑青,呆板的神情和装束,和初来农场时的囚犯一模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自己还在漫步街头欣赏美景,下一秒却出现在这黑乎乎的大牢里。表面看起来美丽的青阳镇,阳光下也有阴影……
黑暗中,仍有人破口大骂,甚至有人直接往路中间开始哗哗撒尿!
叶剪秋惊得缩了回去,他战战兢兢的打量关押自己的牢笼,角落里铺了一堆干草,上面扔了看不出颜色的几片烂布,而草堆下竟然还有一只破碗和一截白色——碎骨!
没错,是雪白刺眼的一块骨头!不知道是人的骨头还是吃剩下的兽骨!看着那一堆厚厚的草秸,真怀疑下面埋的是一具恐怖的骨架!
他抬起头,墙壁上方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隐约的几颗寒星……
已经是夜晚了,他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
他是为什么进来的,什么人抓的他,有没有人找他?没有人给他答案。
司徒瑾!司徒瑾!可是他远在临月城,只怕鞭长莫及……朝歌,还有朝歌!朝歌肯定会发现不对的,定会派黑鹰来寻他的,别慌,别怕……还有老五,曹家人多势大,定会来找到他……
对面的囚犯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呵呵,没哭没闹,好玩。”
叶剪秋艰难地爬了过去道:“这位大哥,你可知兄弟我是因何进来么?是谁把我抓进来的?”
那个囚犯仍在冷笑:“呵呵,没哭没闹,好玩好玩。”
“大哥,这里是地牢么?怎地这样潮湿?”
“好玩好玩。”
看来那人神智不太清醒,叶剪秋叹了口气,只好颓废的坐了下去,看到身边成群的昆虫如水流般匆匆而过,吓得又往一边躲了躲,那是一群散发着臭味的湿甲虫,只生活在阴暗潮湿之地。
叶剪秋抓着牢门用力大吼:“有人吗?放我出去,我要见杨小迷!”
听到他的呐喊声,囚犯们也跟着疯狂的拍打着牢门喊叫起来,对面的囚犯像狼一样伸着脖子嗥叫,铁链镣铐声咣咣一起作响,他的声音就被那些如野兽般的怒吼声给淹没了,直到他喊的精疲力竭,也没有一个人进来,很快这里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静……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头疼欲裂加上耳朵一直嗡嗡作响的叶剪秋终于放弃了。
夜色越来越深,当冰凉的空气袭来时,冻的发抖的叶剪秋缩成一团,嘴里的哈气都变成了白雾,路面上的水渍显得更加明亮,原来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很多囚犯已经没了力气,陷入了沉睡,呼噜声怪叫声震天起伏,如同一群野生动物被囚禁在了这个如同棺材一样的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