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亦起身拱手道:“两位少侠慢走。”
两人出了老头儿家的院子,一路慢悠悠地牵着马往衙门走,周光璟随手揪过路边的一棵草塞到黑风嘴里,望着楚策平静的侧脸道:“阿策,你有把握抓到梁上君吗?”
楚策坦然地摇摇头:“半分把握都没有,梁上君若是这么好捉的,早被人抓住抽筋扒皮了,我也只能尽力一试罢了,至少会会这个天下第一神偷,也算不虚此行。”
周光璟道:“你方才说‘引蛇入洞’的意思,是像那位知州一样,放出消息,引梁上君来偷自己的东西?”
“不错,”楚策点头道:“梁上君神出鬼没,除了让他自动现身,只怕翻遍整座暨城,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阿策,”周光璟忽然停了脚步,楚策回头看他,见他眼带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你心里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楚策怔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回过头,脸色却依旧波澜不惊,平静道:“我最珍视的自然是我母亲。”
“啊,忽然有些羡慕你。”周光璟也没跟上来,牵着马慢悠悠地在楚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走。
楚策道:“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羡慕你有珍视的人啊,”周光璟笑嘻嘻地道:“本来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大大方方地说,我最珍视的人,是我的师傅师叔,可惜啊,现在的我连这句话都不能说了。”
牵着缰绳的手一下子攥紧,楚策僵了半晌才沉声道:“光璟……”话音未落,腰忽然被一双手紧紧地圈住了,周光璟扑上来死死抱着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哭丧着一张脸眼巴巴地看着楚策:“阿策,我只剩下你了嘤嘤嘤。”
楚策默了默:“走开。”
周光璟扭了扭身子:“我不!”
楚策似是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道:“你走开,到衙门口了,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周光璟一抬头,果然瞧见衙门口两个衙役眼睛睁得老大,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同楚策,连忙松开手,然后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好哇!我们是楚天山庄来帮你们抓贼的!赶紧拿好吃好喝的来招待我们,不然……”
楚策捂住周光璟的嘴把他推到身后,然后朝两位眼睛瞪成铜铃的衙役拱了拱手:“在下楚天山庄楚策,听闻暨城遭贼,特来相助。”
一听是楚天山庄的人,衙役们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又快步出来,说是知州大人有请。两人跟着衙役往府里走,还未至厅堂,一个穿着官服的胖子就疾步迎上来,楚策立即行礼道:“草民楚策,见过知州大人。”
胖子知州立即扶住他道:“楚公子无需多礼,里边请,里边请。”连一点官架子都不摆,可见真是着急了。刚入座,连寒暄都没来一句,胖子知州又道:“楚公子可是出妙计来暨城助本州捉贼的?”
楚策拱手道:“禀大人,妙计尚无,但愿竭力相助大人。”
“好好好,有楚公子这句话就好。”胖子一激动就出了满头大汗,忙掏出块帕子开始抹,边抹边说:“楚公子可知大闹我暨城的是何人?”
楚策道:“我知,是梁上君。”
“哎,就是他!”胖子把手帕往一旁狠狠一扔,道:“天下第一神偷,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偷,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把整个暨城闹得鸡犬不宁!只恨本州养的这群捕快无能,这么多人,连个贼都捉不住!”
楚策默了默,道:“草民认为,闹得暨城鸡犬不宁的,并不止梁上君一人。”
胖子一怔,连忙凑向楚策:“楚公子的意思是,梁上君并非只有一个人?”
楚策摇摇头:“梁上君只有一人无疑,但他另有他人相助。知州府被搬空一事,就决计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做到的。”
听他提到衙门被搬空一事,胖子脸有点发红,尴尬地咳了两声:“公子有所不知,其实,衙门被搬空倒也无所谓,毕竟没什么贵重物品,没了还可以再补置嘛。只是……只是本州那官印,却还在他手里。”
“他在晚上搬空知州府,只怕是因为受了大人您的激将法,一时兴起而为,真正目的,为的还是大人您的官印。”顿了顿,楚策又道:“但既然能将知州府搬得一干二净,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所以梁上君背后,一定另有人相助。”
胖子垂头丧气地道:“哎,你说,他们费这么大力气,难道就为了本州的官印?可官印在他们手上也没用啊,更别说什么牌位、汤底、老黄狗……老刘头的孙女更不用说,瞎子都不会娶她!你说说,你说说楚公子,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意欲何为啊?”
“恕我实言,知州大人,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如抓住梁上君,亲自盘问的比较好。”楚策说。
胖子眼睛一亮,连忙压低声音问:“楚公子已胸有成竹?”
“成竹并无,若想引出梁上君,想来还得用大人的老办法。”
胖子皱眉问:“楚公子的意思是?”
楚策道:“还请知州大人放出消息,说今晚子时,楚天山庄楚策,在知州府恭候梁上君大驾。”
现在不过午时刚过,离子时还有很久,楚策和周光璟作为贵客,被迎到衙门后院供着去了,胖子知州给他们在莲花池的凉亭里支了两架躺椅,中间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吃的喝的,身边各自还侍立了两个清秀的侍女打扇子,比供他老娘还用心。
周光璟吃饱喝足躺得舒坦了,斜眼一看旁边的小姑娘长得挺顺眼,笑盈盈地道:“我方才就一直觉得妹妹你眼熟,但初来暨城,哪里能见过你,思来想去了半晌,终于记起,原来我是在梦里遇到的妹妹。”
那清秀的侍女一下子脸红了,低下头轻声细气地道:“公子真是会说笑,梦里梦见的人,哪里能看得清。”
“妹妹说得极是,我原本也是从来记不得梦里的事的,可不然怎么说缘分一词玄而又玄呢?我记不清其他所有事所有人,妹妹的容颜,我却一直铭记在心。”周光璟捂着心口煞有其事地道,眼底深情一片,恍惚一看,仿佛对面真是他倾心相恋之人。
侍女脸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咬着下唇柔柔唤道:“公子……”
周光璟眼看有戏,慢慢朝侍女伸出手去,嘴上温柔地问:“不知妹妹芳龄多少、芳名为何……”在狼爪即将抓上侍女小手的时候,一旁传来刻意警告的咳嗽,周光璟转头过看,果然是楚策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这边,立即端坐回原位严肃道:“只是这梦中之事终究不能当真,姑娘只消把在下方才之言全当梦话便好。”
楚策这才收回目光,顾自喝茶。
☆、梁上君(三)
喝着茶打着扇,舒舒服服地躺了半晌,周光璟还蒙着头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日薄西山,两位执扇侍女也不见了,楚策负手站在他身前,背对着他望着凉亭外的绵延燃烧的晚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从躺椅上支起身子,唤了一声:“阿策。”
楚策回头看他:“你醒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他面前:“梁上君的回信。”
“这么快。”他抬手接过,拆开,信纸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承蒙澄琉公子邀请,在下必定准时赴约。”看了一眼,又原样折好塞回信封里,周光璟咧嘴笑了笑:“他果然应下了。”
楚策道:“我倒想看看,这个天下第一神偷,会偷走我的什么东西。”
周光璟皱眉“啧”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没志气?怎么就一定是他成功偷走我们的东西呢?就不能是我们成功抓住了梁上君吗?”
楚策平静道:“梁上君从未有败绩。”
周光璟道:“你也从未有过败绩啊。”
楚策的目光幽幽转向周光璟,眼底晦暗不明:“我败过的,在逍遥山庄那次。你忘了?”
周光璟立时僵住,脸色变得苍白一片,他望着楚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铁掌握住一般,让他吐不出半个字。僵了许久,终于有些缓过来,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到桌上,低声道:“我……”才堪堪发出一个音,桌上的茶盏却突然碎了,瓷片混着茶水茶叶,散满了大半张桌子。他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忽然发现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抿紧了嘴,伸手去捡那些碎瓷片。
楚策说:“别捡了,等会儿叫下人来收拾。”
周光璟不听,继续一片片地捡,手腕却蓦地被人握住,抬头望见的是楚策澄澈的眼眸,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温声道:“别捡了。”松开握着周光璟手腕的手,像师傅对师叔那样,温柔地把手放到他头顶,说:“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周光璟抽了抽鼻子,闷声道:“明明是你先提的。”
“我的错。”楚策微笑地又揉了揉他的头,然后在他的躺椅上坐下来,躺椅并不宽敞,躺一个人舒坦,挤两个人就显得局促了,于是两个人贴得很近,互相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起起伏伏。
周光璟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低声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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