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忙道:“这才生产,不好好坐月子,怕是要落病的!”
殷婕妤道:“不妨事,左右叠霜庵也不远,姐姐不放心的话,我可以陪妹妹一道去,毕竟我也能照顾一二,若等着坐完月子再出去,天反倒冷了。”
兰妃一听殷婕妤也要跟着出宫,心中愈发起急,刚要开口,程容华却道:“若有姐姐相伴,那妹妹就更安心了,皇上也可放心了罢?”说着拿眼去看皇帝。
皇帝眉头深锁,沉默许久,终究放缓了颜色,道:“你既如此坚持,毕竟朕方才说了都准你允你,且也是为了祈福又不是要旁的赏赐,再休养两日,你们二人便好好的去罢,可儿需谨慎些照顾斓儿。”
程容华连忙欲起身谢恩,皇帝忙拦住,殷婕妤笑道:“皇上放心罢,当日臣妾也是生养过和静的,万事心中自有数。”
兰妃见皇帝已发话,也无话可说,只得顺着话头叮嘱些小心的吩咐。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商议着给十一皇子取了名字为国宁,小公主赐号绮芳,皇帝又着左星汉拟旨晋封,而后便嘱咐程容华好生休息,便起身了。
殷婕妤与兰妃皆跟着恭送,皇帝道:“你们也坐一坐便回罢,叫斓儿好好歇一会儿。”两人连声应了,皇帝转身又看到君合,程容华道:“君合快些去收拾了,过会儿便到康乾宫去罢。”
君合俯首称是,皇帝微微颔首,携左星汉去了。
皇帝才一走,兰妃就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容易顺利生了子,皇后和徐容华也遭了厌,偏偏这时候要出宫?这是什么打算?!”
君合看了看程容华与殷婕妤神色,先拱手道:“小主,奴才先过去了。”
程容华向他点了点头,君合便退出了寝殿,回至自己房中,因他才不过回宫十来日,也无甚行李铺盖,略略打了个包袱,忽想起寻梅之事,忙将包袱放下,急忙赶至歆玉宫,果见宫门紧锁,门口摆着早膳食盒。
君合上前提起食盒,寻了角落处将里头的冷掉的食物倒掉,又将食盒放回门口,以便来送饭的宫人不会发现异常,可以给寻梅多争取些时日。
处置完毕,君合想了一想,又抬步行至合余宫寻了炜衡,将寻梅观韬之事说与了他,嘱咐他今明两日再去处置一下宫人送的饭。
炜衡听罢他们二人之事,苦笑两声道:“炜衡其人果真洒脱。”
君合本就因此事顿悟自己愧对炜衡,听他如此说更觉心如针扎,拉起炜衡的手道:“若非他点醒,我竟不知自己一向对你这样不好,你放心,我对天发誓,廿九之后,定与你离开,好好过活,再不问旁的事!”
炜衡哭笑不得道:“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
君合听了,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忙岔开了话,说了程容华之事。
炜衡道:“圣旨已经传了,而今已是程德嫔,不是程容华了。”
君合颔首道:“出宫之事也顺利,只是殷婕妤顺势提了要与程德嫔一并出宫,皇上也准了。”
炜衡微微吃了一惊,复又颔首道:“也好,毕竟当日出逃还是难免有意外,早些出去倒也安全,她若走了,我在这里行事也更方便些。”
君合点头称是,又说了自己马上要到康乾宫去,炜衡听了目光略有些黯然,道:“你去了康乾宫不再是首领太监,可还有自己的房间?”
君合摇头道:“这我也不知。”
炜衡又道:“我可还能去寻你?”
君合急道:“那是康乾宫!你当是什么地方?莫去莫去!”
炜衡扁了扁嘴,君合劝道:“真的别去,现已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千万不得再出岔子了。”
炜衡敷衍道:“知了知了。”
君合无奈,又叮嘱了一番,却见殷婕妤远远地走来了,忙止住话头上前行礼。
殷婕妤笑道:“你今日高升了,还不请炜衡好好吃一吃酒?”
君合道:“小主说笑了,奴才这回进了康乾宫,更得夹起尾巴做人,哪还敢吃酒?”
殷婕妤又道:“进了康乾宫,在皇上身边,往后可得记着本宫与程德嫔往日对你的好,多吹吹耳边风才是。”
君合笑了笑,道:“自然了,只是小主们远远地躲出了宫去,怕是什么荣宠也难落得呀。”
殷婕妤听言亦笑了笑,不再答话,君合便告辞去了。
回至庆宁宫,取了包袱,又到程德嫔床前好好磕了一个头,道:“奴才在这宫中一载有余,承蒙小主照拂,今日奴才去了,万望小主保重。”
程德嫔道:“不必如此,我能有今日,也是多依仗了你的帮衬,况晴云也因你嫁入王府,我们母子三人,也多亏了你才得以逃出宫去,我该谢你才是。”
“奴才不敢!”
“我们此番去了,自然无恙,你却要涉险深处,康乾宫不比庆宁宫,事事都要自己多加小心,你我也算主仆一场,我也没什么可赏你的,”说着扭头道,“琼烟。”
琼烟忙转身取了个包袱递与君合,程德嫔道:“这是我派人叫宫外的打得的一面护心镜,那日来时,刀剑无眼,望能护你些许周全。”
君合接过包袱,红了眼圈,连连磕头谢恩。
辞别程德嫔,君合携了包袱,又与各个上来道喜的宫女太监们客套一番,心中有些黯然的出了宫门,却听得背后有人叫,回头看时原是琼烟跟了出来。
琼烟拉着他到了路旁避人处,取出一只匕首,道:“这是当日搜宫时我从你那里拿了藏起来的,一直不得机会还给你,我不懂功夫,但想着这些兵器还是用久的顺手些,你若还有用便拿着吧。”
君合接过,拱手道:“姑姑费心了。这回出宫去,姑姑有什么打算?可是要回建元王府?”
琼烟苦笑两声:“回?我并不是建元王府的人,何谈回?”
君合一怔,琼烟又道:“小主待我不薄,只要她肯收留我,我便跟着她就是了。”
君合想了一想,道:“纵然姑姑不是王府的人,在宫中为王爷如此尽心竭力,王爷怎会弃你不顾?姑姑也该为自己的终身想想才是。”
琼烟又笑了笑,道:“为王爷尽心的又何止我一个?王爷是王爷,我不过是个奴才,能为王爷分忧已是幸事,说什么终身?我们做奴才的,若论终身,不过是终身为奴,便是配个小厮管家也逃不出奴才的命,若在这宫中,连小厮管家也无的,只能指望配个太监对食,若我说,倒不如安心做个奴才,有口饭吃,有张被盖,便是了。”
君合听了,心中发涩,却也无话可说,只得拱一拱手道:“君合妄言了,既然姑姑如此想得通透,此别后,往姑姑保重。”
“保重。”
君合终于搬进了康乾宫。
左星汉领了他安排了房间,令他意外的是,竟也有他的一间单房,且比庆宁宫的大了许多。
放下包袱,左星汉一一嘱咐了些康乾宫的规矩,君合老老实实的听罢,见左星汉却没别的吩咐,便问道:“左公公,我却是该做什么活的?”
左星汉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君合,道:“你可知皇上为何要你来康乾宫?”
君合想起当日在北竹苑时左星汉也在现场,便道:“我听皇上那话……是我与什么旧人长得有些像罢?”
左星汉摇头叹道:“不是有些像,你这张脸,却有七八分是同他一样的。”
君合连忙颔首,不敢多问,左星汉道:“所谓造化弄人,你长着这样一张脸,若非是太监之身,此刻早被带到歆玉宫去了。”
君合思忖片刻,道:“歆玉宫……是什么地方?”
左星汉看了看君合,道:“你真不知也好,装糊涂也罢,总之你来康乾宫,我也不敢给你安排什么粗活重活,只一样,时时跟在皇上身边,端茶递水、研墨捧数、布菜试毒、跑腿传话,事无巨细,可明白?”
君合道:“这……这不是公公您的事吗?”
左星汉叹道:“我也得时时在,但你来了,这些事便是你做,我只在旁了。”
君合迟疑着点了点头,左星汉道:“快些把铺盖收拾了,伺候午膳午休。”
君合颔首应了,左星汉转身欲走,忽又止住脚步,回头道:“再多嘱咐你一句,不该问的不要乱问,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不该隐瞒的,也绝对不能隐瞒,记下了?”
君合连忙称是,左星汉方抬脚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苦奴才奉事无巨细,辛皇帝镇日理万机。
☆、苦奴才奉事无巨细,辛皇帝镇日理万机
待君合收拾妥当赶至偏殿时,午膳已一道道的传了上来,左星汉朝君合努了努嘴,他点点头,连忙上前摆膳布菜试毒。
皇帝捧着奏折蹙眉看了一会儿,做了朱批,君合看了一眼左星汉,左星汉微微颔首,君合方对皇帝道:“皇上,用膳罢。”
皇帝听言,抬头看了一眼君合,撂下了奏折,君合正要上前将奏折收起来,左星汉却抢先一步抱了起来,直送到正殿上去了。
君合无法,只得继续给皇帝布菜。
皇帝吃得慢条斯理,君合在一旁却不免有些紧张,左星汉已经给他讲明白了各种规矩,也说了皇帝用膳的习惯,但是偌大的偏殿只有他们二人,难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