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合见晴云如此说,程才人似乎听进了心里,忙道:“奴才私心想着,不论殷婉仪目的如何,她而今恩宠正隆,小主与她走的近些,应是有益无害。若果真担心,在心里略提防着她些便是了。”
程才人挥手道:“本宫心里有数了。”
君合退出殿外,心中却在打鼓,亦不知程才人究竟如何打算,想去与炜衡商议,却又着实不便,只得暗自烦恼。
未料第二日,程才人便令晴云捧着些首饰早早的一同去了合余宫,说是回那簪花的礼,而后又说说笑笑一同去向皇后请安,自此形影不离似亲姐妹一般,君合方才踏下心来。
而后不出半月,在殷婕妤的襄助之下,皇帝召程才人侍寝,并于第二日晋封贵人。殷婕妤与程贵人自此恩宠最盛,风光无二,却几乎没人记得一同进宫的康才人和徐才人了。
如是过了两个月,这日清早,皇帝因留宿庆宁宫,正在与程贵人用早膳,君合等人在一旁伺候,忽传报炜衡到了,程贵人便命请进来。
炜衡进屋先是偷偷的给君合递了个眼神,而后行了礼,皇帝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到这来?可是你家小主有什么事?”
炜衡答道:“回陛下,昨日夜里小主忽然腹痛难忍,请了太医来看,竟是有喜了。”
程贵人“呀”了一声,忙起身行礼道:“恭喜皇上!”
皇帝大喜,对左星汉道:“好好好!即刻传谕,晋殷婉仪为容华,让他安心养胎,朕下朝之后便去看她,另合余宫上下宫人各赏半年俸禄,好生伺候殷容华,待生下皇儿,朕还有赏赐!”
炜衡亦下跪行礼谢恩。
程贵人笑道:“殷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么快就怀上龙嗣了。”继而又疑惑道,“只是……不过有孕怎会腹痛难忍?太医可说了有什么不好?”
炜衡回道:“回小主,昨日容妃娘娘赏了我家小主好些菊花茶,说是上好的杭白菊,我家小主回宫后感念小主赏赐,又想着是难得的好茶,不免多喝了几杯。太医说菊花性凉,孕妇最不宜饮,且小主刚刚有孕尚未稳定,才有了这一出。不过并无大碍,只开些温补安胎的药便好了。”
皇帝听言不满道:“容妃也太不谨慎了,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茶,白白的伤了可儿的身子。”
程贵人道:“容妃娘娘也是好心,昨日殷姐姐得了那茶还特特给我送来了些,只是我体寒,素来不太敢饮食性寒的东西,想是殷姐姐平日心宽惯了,又尚未有害喜的表现,才误饮了。”
程贵人说完,却见皇帝未动声色,便又道:“都听人说生产过后体质会温和些,不怕这些性寒的茶饮,许是容妃生下二皇子多年,因自己不再忌口,便忘了叮嘱殷姐姐也是有的。”
皇帝闻言不悦:“二皇子不提也罢,读书也读不出个名堂,整日想着武枪弄棒,找人教习他偏偏又不学了。总还有人撞见他在御花园僻静处与太监侍卫嬉闹比武,实在不成体统,我看便是容妃教导的过失。”说罢对左星汉道:“过会儿派人去春秀宫传旨,命二皇子搬出春秀宫,搬到安华宫去。”左星汉领命,便到殿外去吩咐。
君合听到“与太监侍卫嬉闹比武”之语,早已惊得背后一身冷汗,再听到令二皇子搬至安华宫,更是六神无主——因这安华宫是离庆宁宫最近的一处,若是搬到这来,往后怕是逃不出二皇子的魔掌了。
皇帝放下筷箸,又吩咐炜衡转告殷容华今日不必请安,只在宫中养胎,便匆匆上朝去了,炜衡亦告退。
见外人都去了,晴云道:“殷容华也太激进了,借着身孕和几片茶叶便闹得皇上与容妃有了罅隙,只是小主你又何必添上那几句让二皇子搬离春秀宫呢?左右容妃也未曾为难过我们。”
程贵人道:“她骤然有孕,必然招致妒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而我既已承了她的好意,也亏得她得到宠幸和晋封,而今自然能帮则帮,否则岂非不仁不义?”说罢又叹口气道,“能为人所有尚为棋子,无处可用则只能为弃子了。在这宫中,每一步就能改变一生,即便非我本意,也可能不得不害人。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君合,你说呢?”
君合垂手在一旁听着,忽见程贵人问起自己,一时晃神,答道:“小主说的在理。既已决定与皇后一派对立,则绝不能手软。后宫之争想来你死我活,我不出手,将来必为鱼肉。”
晴云听罢,却冷笑一声,道:“柳公公这话究竟是为了讨好小主而说谎呢?还是为着二皇子搬得近了而真心的在感念小主呢?”
君合闻言大惊,只得强装道:“奴才不懂云姑娘在说什么。”
晴云挑眉道:“不懂?那便仔细想想!”
君合见状,忙跪下对程贵人道:“小主,奴才对小主绝无二心!”
程贵人却不动声色,缓缓地啜了一口茶,低眉道:“晴云既这样问你,便已是知道了什么,你有什么话,且说来听听吧。”
未知程贵人究竟知了何事,君合又如何答话,且看下回:二皇子狂言泄密闻,六王爷冷语审内奸。
☆、二皇子狂言泄秘闻,六王爷冷语审内奸
却说君合听了程贵人的话,早已汗如雨下。晴云之言,显然已知他与二皇子习武之事,不过此事说到底究竟自己问心无愧,只是既然她们疑心已起,有可能怀疑到炜衡那边去,也不知究竟知道多少。
思忖片刻,君合斟酌道:“回小主。其实小主入宫的第二日,奴才并非去御花园躲懒,而是去与炜衡相见。因我们入宫前便有私交,也都是走投无路才一并入了宫,不免惺惺相惜,本以为教导结束分配差事能分到一处去,没想到竟分隔两处,故约见聊聊,左右互相宽慰鼓励几句也就散了。只是没想到回来路上偶遇二皇子,二皇子瞧出奴才会些拳脚功夫,便强令奴才教习于他,又不准说出去。因而奴才左右为难,也不得不应承。而后这两月二皇子也派人叫我几次,奴才也是不敢不去,旁的再没什么。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万万不敢不忠于小主。”
程贵人未开口,晴云却先道:“那你怂恿咱们小主追随殷容华也是夏炜衡唆使的了?”
君合回道:“云姑娘仔细想想,我可曾说过一句怂恿小主的话?在小主身边能说上话的不过是云姑娘和烟姑姑,君合虽然和炜衡好,自然也希望两位主子不要敌对,但也知道这情谊不该大过忠心去。”继而对程贵人道,“先前隐瞒二皇子之事是奴才迫不得己,小主若还疑心奴才,便免了奴才的首领之职,打发了去做屋外的粗活,要么回了江公公退回内务府去,再不济直接送到慎刑司去,奴才绝没有半句怨言。”说罢猛磕了几个头。
程贵人沉默半晌,道:“用人不疑。既你先前隐瞒自有苦衷,本宫不再追究,往后这事本宫已知,便不必在扯谎了。”又理一理衣袖道:“你与炜衡交好本宫亦知,往后有什么话说也不必再到御花园去,隔墙有耳被旁人听去反倒不好,不如直接来庆宁宫,也没什么的。只是二皇子这事,你须想办法尽快抽身,若令皇上知道,必不能饶你,到时本宫也必受牵连,难辞其咎。”
君合方又磕了几个头,恭送程贵人去向皇后请安,回到自己房中方才瘫倒在床上,全身的气力似乎都去抽取了一般。他又将方才自己的话反复思索一番,约莫没什么纰漏,继而想起他说未曾劝说程贵人一句之言,心中不免后怕,若当时晴云当真想起什么,恐怕自己也难以应答。说到底程贵人只是略有疑心,且那疑心都放在二皇子和容妃处,而二皇子一事自己确实未曾扯谎,如此便是程贵人再去彻查,也只会增加对他的信任,炜衡一事倒能彻底隐瞒了。不过程贵人叮嘱他从二皇子之处抽身,却实在是一件难事。二皇子心思单纯,却任性跋扈,脾气无常,不像旁人一样是说理说得通的。思来想去究竟没什么好主意,只得暂且作罢。
过了晌午,二皇子身边的人来唤君合到安华宫去,想着二皇子之事程贵人既已知晓,不该再有所隐瞒,君合便去向程贵人请示。程贵人并未多言,只又提醒他尽早解决此事,便令他去了。
君合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听到二皇子在大发脾气。
“父皇真是偏心!居然让本宫住这样荒废破败已久的宫殿!”说着,又砸了几个瓷器花瓶,旁边伺候拾掇的奴才各个大气不敢出。
君合见状,俯身收拾起一地的碎片,踌躇言道:“殿下此次惹得皇上动怒,依奴才看,往后还是收敛着些才好。”
观韬听言,连忙附和道:“卑职觉得君合所言十分在理。殿下万万不要再在这风口浪尖惹皇上生气了。”
二皇子却冷哼一声,道:“父皇本就不喜欢我,我也无心那太子之位,因此本宫刻意做出些不学无术的样子,而今他倒又嫌我失了他的颜面了!若当真在意颜面,本宫明儿个就上书请柬焚毁歆玉宫,将那里面的妖孽统统烧死,才能肃清后宫呢!”
观韬紧张道:“殿下,便是气话也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