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一个人物,却至今未娶亲,各家的媒婆自然早踏破了金府的门槛。金父颜面大增,只笑呵呵的问金杜,金杜在那些帖子中翻了翻,却都撂到了一旁,反而亲自请来媒婆去向当年的孔宰相提亲,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了。”
天同冷笑一声,道:“王爷还说我低估他?这不是计较利弊又是什么?”
建元王摇头道:“这虽是计较,却为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求爱和复仇。”
天同笑道:“王爷是说他是为了谋权篡位?杀掉高宗夺回孙氏?”
建元王道:“或许他是这么打算的,但谋权篡位岂是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一个人努力上位靠他的天赋能力与时运尚可,若想颠覆一个王朝,可是难如登天了。金杜就这么苦熬打拼,最后到了尚书的位置,若再往上去,只能等他那岳丈告老还乡了,但即便他当上宰相,也无法撼动皇帝的龙椅。因而他动用着自己的人脉,一步一步想将朝中各部各派纳入囊中,可是在朝中的人,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金杜将他当年向上爬的心思全放在了笼络收买之上,却仍旧成效甚微。而就在此时,孙贵妃出事了。”
君合忍不住叹道:“造化弄人。”
建元王道:“是啊,金杜想法设法,也只留住了老十一一条命,却终难救下心心念念的爱人。而也正是此时,金杜连同高宗,一并也恨上了当年的三皇子,并且开始了更庞大的复仇计划。他知道前朝那些老臣实在难收买,便将目光放在了将来,他与他们相比,最大优势便是年轻。他着手培育扶持朝中新人,同时在后宫也开始安插眼线,里应外合。最终他也真的熬到了最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朝中势力也几乎尽落在他的手里,这一切,竟用了近二十年。”
君合问道:“若救……十一皇子是为了孙贵妃,那炜衡呢?”他还是不太敢面对自己就是十一皇子、孙贵妃就是他娘亲的事实。
建元王解释道:“是为了兵部。兵部与其他各部不同,内部更加团结,对外更加独立,并且完全听命于皇帝,若想收服兵部,比起其他是难上加难。而一旦收服兵部,基本上也就收服了天下。金杜谋划多年,依旧无法染指兵部,结果孙贵妃与蒋熙被害,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兵部诸人皆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蒋熙被三皇子陷害,自然有人愤懑不服,只是三皇子早已与当年的左侍郎也就是而今的李尚书定下盟约,扶持他上位,因而蒋家灭门后,李尚书迅速压制住兵部的不满,没有将这星星之火燃起来。而金杜偷偷的救下炜衡,却是有了一张好牌,将来时机成熟之时,那位深受爱戴的蒋尚书之子出现,再将蒋尚书含冤之事公布,必将勾起兵部的反叛,再以死里逃生的十一皇子为名,便可将皇帝一举推下龙椅。”
君合苦笑道:“所以大人才没有给我们净身,是因为若如此将来便难服众了。”
建元王道:“他将你们安排进宫,恐怕也有别的目的。他既然告诉炜衡与皇上有灭门之仇,便已做好了炜衡会一时冲动复仇的打算,那对他来说也算一种后备计划。而至于你,他明知你与我四哥相像,却仍冒险让你进宫,恐怕……是想要你的命。”
君合与天同闻言皆愕然。
建元王道:“你是孙贵妃之子,他对你自与旁人不同,但你也是高宗之子,他见了你又同见了高宗一般,恐怕他自己也不知对你究竟是疼是恨,因此他故意将你送入宫中,是生是死只交予老天,而无论你生还是死,他肯定都已备好了万全之策,不让你的生和死有任何的浪费。”
君合听罢,心中一阵胆寒。
建元王道:“我查到的,差不多都说与你了,你现在,有何打算?”
君合看了看建元王与天同,含混道:“我……我也不知……”
建元王微微一笑,道:“自然,一下子知道这么多故事,恐怕你也难想通。”
天同却道:“王爷将金宰相的计谋通通查明了,可是要向皇上汇报邀功了?”
建元王看向天同,道:“邀功?我若邀功,还需等到今日?去年除夕之时我便上禀,恐怕今日金府早都没了。”
君合暗想:建元王一直试图将自己安插到皇帝身边,对贤贵妃之事也秘而不报,还曾想利用寻梅,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天同笑道:“原来如此,果然王爷也并不甘心做个富贵闲人,眼睛也在盯着那龙椅呢。”
建元王听言嗤笑一声,乜斜着天同,并不答话。
君合开口道:“王爷并非觊觎皇位之人,莫非……也有什么隐情?”
天同听了这话,便也拿眼睛去瞧建元王。
建元王轻摇折扇,道:“我么?并没有什么隐情,只是想看着我那三哥不得好死罢了。”
君合吃了一惊,未知建元王缘何如此,且看下回:说密谋三心各叵测,谈情债二意俱难合。
☆、说密谋三心各叵测,谈情债二意俱难合
却说君合听了建元王所言,惊得不敢接话,只听建元王又道:“那时你年幼,整日追在四哥屁股后头跑,四哥与三哥常常偷会,便将你丢给我带着,大约你都不记得了。”
君合心中尴尬,摇了摇头。
建元王道:“当年四哥人品才华天下无双,我们一众兄弟各个对他欣赏钦佩,都与他好,偏偏他眼中只有一个三哥。这事当时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而我便是那其中的一个。当年我也曾困惑不解,但见他们相处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却是天造地设一般,我心中只能叹服,还曾想方设法替他们打掩护,以求他们就能那样相守一生。却没想到不过长了几岁,先帝有了立四哥为储之心后,三哥便起了杀心,最后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建元王苦笑两声:“可叹四哥临死都不肯相信三哥害他,还一心巴望着三哥会去救他。”说罢看着君合道:“这种没有心肝的人,不该舒舒服服的做皇帝。”
建元王目光如寒冰刺骨,君合一阵打颤,天同却问道:“那王爷却又待如何呢?”
建元王收回目光,又摇起折扇:“这就要看我先时所问,驸马爷与令尊究竟做什么打算了。”
天同笑道:“王爷不是早已查明,金宰相是打着篡位的算盘了么?”
建元王亦笑道:“他的算盘我是知了,却不知驸马爷心中怎么想?可愿意去做那新朝开国皇帝?”
天同嗤笑一声:“做又如何,不做又如何?”
建元王悠然道:“做便是敌,不做便是友。”
天同摇头叹道:“王爷纵然手眼通天,却终究只是个没实权的王爷。您所知所闻都不能禀上,又凭什么与我与金宰相为敌呢?”
建元王眯起眼,道:“如是说,驸马爷是打算为敌了?”
天同道:“未必,只是觉得王爷话说的太狂了些。”
建元王大笑两声:“我不过激一激你,未必你真的肯与老十一为敌?”
天同与君合皆是一怔,抬眼相视,天同对建元王道:“只怕你这十一弟也未必就会同你一伙。”
建元王亦看向君合,君合看着两人,不知如何答话。良久,开口道:“我……我此时实在想不明白……”
建元王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不指望你一时半刻想通什么,你且回忠慧王那里去罢,何时想明白了,再来寻我。”
君合诧异的看向建元王,因与他相识一年有余,向来对他说话时皆是话中有话、句句试探,还曾冷嘲热讽甚至出口要挟乃至将他抓进地牢苦打施刑,却何曾如此和善过?概因他得知了君合是他的十一弟,待他便截然不同了,君合心中亦说不清是个什么感受。
天同在一旁笑道:“看样子王爷是不打算说您的计划了?”
建元王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又何必说?”
天同微笑不语,沉默片刻,起身道:“既如此,人我也带不走了,那我便回去了,”又转身对君合道:“你想明白了,找他也可,找我也可。只是你该知道,不找我,我也会找你。”
君合讷讷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天同推门而去。
建元王见天同去了,又对君合道:“你也先回忠慧王府去罢,夏炜衡且在我这里,我自会安排人帮他治好伤。这回实属意外,我并不知来人会是他,手下人也都是得了我的令要将来劫狱的毒打一顿,才误伤了他,你摸挂怀。”
君合看着建元王,还是无法适应他如此陌生的态度,建元王见他神色怪异,便问道:“有何不妥?”
君合踌躇道:“王爷突然对我太好了……一时……”
建元王撑不住大笑起来:“你是我的十一弟,小时候都是我哄着你在镜湖边上玩,只是你不记得了,而今我又重新寻着了你,你又受了这么些苦,我自然心疼的紧。”说罢又道:“你还称我王爷,还不叫一声六哥?”
君合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道:“六……六哥……”
建元王又笑了几声,摇头叹道:“没有小时候叫得甜了。”
君合扯了扯嘴角,心中更觉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