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是,他自知良怡与天同并无情意,不过是政治联姻,各为各的利益,况且此前天同曾与他说过,他与良怡皆是在众人面前演戏,为避免金杜怀疑,良怡还特特的跑去庆宁宫敲打君合。
可是如今,良怡竟然有了身孕,莫不是两人相处久了,假戏真做,倒真成了一对眷侣?可是既如此,天同又为何还要执着于他,还想置炜衡于死地?莫非天同真同当今皇帝一样,既要妃嫔后嗣、又要面首禁脔?
想到这里,君合心中苦笑,金杜若真造反扶植天同做了皇帝,那可真是天意合该如此了,一个两个皇帝都是这样的。
他这里正出神想着,赵侍郎却在一旁道:“如此喜事,不如宰相大人将咱们这来意也顺带同王爷说了罢,左右都是喜事。”
忠慧王挑眉道:“哦?我只当赵大人同金大人同来是有什么吩咐指教不便开口,却未料正是什么喜事?”
金杜笑道:“倒确实是件喜事,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赵大人的胞妹,乳名唤作岫芩的?”
忠慧王愣了一愣,转头看向君合,两人对视一眼,自然明白了金杜之意,忠慧王转了转眼珠,道:“我只记得五六年前,有次上沐箐围场春狩,赵大人与令堂和令妹曾同去,倒是见过一回。”说罢又感叹道:“令妹彼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是骑射功夫超群,竟把我们这些男儿也比下去了,当真巾帼英雄!”
赵侍郎摆手笑道:“我这妹子自小便是个假小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摸泥鳅,家母每每被她气的大发雷霆,偏生先父十分娇惯溺爱,打不得骂不得,落得如今女红厨艺诗书琴棋没一样通的,实在令人头疼。”
忠慧王恭维道:“世人都教女子须得懂得三从四德、矜持柔淑,令妹却敢顺心而活,不顾世俗眼光,这才是实在难得的。”
金杜道:“微臣果然想的不错,王爷一向最不喜欢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想当日大破赤氐之英姿,便可知唯有另一位女英雄方才般配得上。”
忠慧王听言笑了笑,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君合会意,便开口问道:“宰相大人此话,莫非是要给王爷做媒了?”
金杜看向君合,淡淡道:“正是。”
君合笑道:“大人别恼,只是这提亲之事,皆是媒婆的活计,怎的劳烦您亲自出马,太过张扬不说,却也是不合规矩。”
金杜脸上微微变色,赵侍郎忙道:“这倒是怨我了,其实自那回春狩之后,家妹便对王爷一见倾心,后来王爷破敌又建奇功,那传奇故事妇孺皆知,家妹听得更是倾慕有加。
“而今年纪也有二八,该到了出嫁之时,纵然家妹不才,也总有些人家上门提亲的,可是家妹铁了心说非王爷不嫁,若再逼她便要悬梁跳河,整日寻死觅活的。先父已故去了三年有余,家母也早说不上话,家里被她闹得鸡犬不宁,只得叫我想办法。
“我思来想去,只得厚着脸皮来向王爷提亲,但又深知我不过一个小小侍郎,家妹又是这么个顽劣品性,生怕媒婆上了王府的门就要被打出去了,这无奈之下才请来了宰相大人做荐,但求王爷可怜家妹一片情意,便是实在看不上,着个粉轿从偏门抬进去做个妾室,也算了救了我这妹子一条贱命了。”
赵侍郎说着面露戚色,竟红了眼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君合暗暗瞅了忠慧王一眼,见他正端着一碗汤喝,仍是不动声色,便附和道:“如此说来,令妹当真其情可悯。”
金杜接话道:“我也是听了赵大人这一番陈情,不免有些动容,想着小女儿家的心思难得,帮衬一把或许也成就一段良缘。况且王爷与她也曾见过,倒与只听父母之命的安排,成亲之夜才初会的不同。再者赵大人而今已是右侍郎,若说低却也不算低了,聘的又是妹子而非女儿,纵然高攀了王爷些,却也不至于是天壤之别。因而便应承了此事,拉下老脸来与王爷说说了。”
忠慧王听罢,缓缓放下汤碗,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微笑道:“若说这事,倒也巧了,昨日家宴之上,父皇与母后还问及此事,说本王而今已经封王,合该早些成家了,驸马爷与良怡姐姐也说让我快些娶妻生子,生个弟妹出来同我那外甥一同念书玩耍呢。”
赵侍郎听言,脸上阴霾一扫而光,金杜也忙道:“如此说,倒与皇上想到一块儿去了。”
忠慧王淡然一笑,又道:“只是我也回了父皇,说母妃过世不过半年,为人子的这便迎亲娶妻,岂非有违孝道?”
在座三人皆是一愣,先前竟没人想到这一层,金杜沉吟一番,道:“其实守孝期间,也非不能嫁娶,只是不便行迎亲拜堂之礼,先娶过门,待孝期过后再办婚礼也是有的。”
忠慧王又笑道:“正是呢,母后也是这么说的,说本王是这一辈中最长的,我若不娶妻,皇弟们也都不敢娶。我若守孝三年,自己也就罢了,反倒耽搁了弟弟们的婚事。”
君合忙道:“皇后娘娘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若为着皇嗣后代倒也并非不可,只是哪家女儿肯如此委屈,不办婚礼,糊里糊涂的就嫁了人呢?只怕连个名分都没有的。”说罢便拿眼睛去看赵侍郎。
金杜与忠慧王便都垂着眼,静静的等着赵侍郎表态。
赵侍郎见君合看向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毕竟是自家妹子,纵然说是做妾室也甘愿,可是若如君合所述,恐怕连一顶粉轿也得不着,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塞进忠慧王府,不管将来扶不扶正、办不办婚礼,只怕妹妹在王府也抬不起头,自己在朝中也会颜面扫地。
君合见赵侍郎面色犹豫,便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只执箸夹菜。
忠慧王看赵侍郎不再接话,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谁家的女儿不是爹生娘养的,怎堪受这种委屈。只是我也不忍耽搁皇弟们的婚事,若父皇母后再催,只得先将府上的侍女纳个偏房,糊弄糊弄罢了。”
金杜不动声色的吃着碟中的菜,君合却忍不住偷偷看了忠慧王一眼,心中暗道这话说得太狠,赵侍郎若再坚持,竟是把他妹妹比作奴婢下人一般了。
赵侍郎何尝听不出忠慧王言中意味,只是事已至此,纵然会遭大辱,也只得忍气吞声,又开口问道:“如王爷所说,而今娶亲之事倒是无望了,只是微臣已到了这里,不得不替家妹问上一句,王爷对小妹……可有一点心意?”
忠慧王做出遗憾的形容道:“自然,令妹当年在围场上的飒爽英姿,本王至今难忘,若非因母妃之事,又岂会等到赵大人亲自来提亲,本王早请京城最好的媒婆到府上去了。”
赵侍郎咬了咬牙,道:“既然王爷对小妹也有意,微臣想,她大约也是不会在意名分不名分的。”
忠慧王微微吃惊,君合忙道:“这怎么成,便是令妹不在意,王爷也不能如此相待的。”
赵侍郎低着头不再作声,言尽于此,若再往下说,实在糟践了妹妹。金杜在一旁叹道:“赵大人对令妹果然疼爱,为了她,却连自己的颜面都不顾了吗?”
赵侍郎苦笑两声,摇了摇头。
忠慧王沉默片刻,道:“赵大人既然如此说,本王自然不便推辞,改日便入宫禀明父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这些绝不能省,待孝期一过,定会给令妹不上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赵侍郎苦闷的举起酒杯道:“多谢王爷成全。”
席尽,诸人各自打道回府,临行前,金杜意味深长的对君合道:“今日只顾着说那件喜事,却未领教夏先生的文韬武略,改日还请到我金府略坐一坐。”
君合心中打颤,拱手道:“一定,一定。只是学生这一知半解,在宰相大人面却却是班门弄斧了。”
金杜微微笑过,便告辞去了,君合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时,却见忠慧王正在马车上朝他招手,又见自己来时乘的马车早被赶着到前头去了,便上了忠慧王的马车。
“王爷当真要娶赵侍郎的妹妹?”
忠慧王微微一笑,未知如何作答,且看下回:智王爷知计反就计,敏门客解谋正献谋。
☆、智王爷知计反就计,敏门客解谋正献谋
忠慧王微微一笑,道:“为何不娶?”
君合被此一问,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道:“王爷并不在意这位赵姑娘模样脾气秉性如何?”
忠慧王笑道:“娶妻而已,娶谁不是一样?方才我也说了少时曾见过的,便是未曾见过,他是赵侍郎的妹妹,又不要名分,我何必拒绝?”
君合踌躇道:“王爷对兵部有意?”
忠慧王摇头道:“兵部向来是父皇亲手把持,谁敢觊觎那是连命都不要了。只是此事不同,皆因赵侍郎找了金宰相来说媒。”
君合心中一动,道:“金宰相在朝中纵然显赫,却也从未听过与兵部有瓜葛。”
忠慧王颔首道:“正是。金宰相礼部出身,他的岳父前孔宰相是吏部出身,而今金驸马又进了工部,这六部已有一半都被他染指了。”
君合暗道:岂止一半?除兵部外皆早落入了他的手里,而今他又与赵侍郎勾结,兵部也不日要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