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呵呵一笑,道:“谁是你小主呢?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君合听到是个男子的声音,倒是和昨日说话的一样,便抬起头来,只见那人眼眸清澈明亮,身形高挑秀雅,乌黑长发向后梳着,更显得面庞白净清秀。那人见君合愣愣的,不免又笑了笑,道:“你是新来的小太监吧?是不是迷了路,才走到这儿来的?”
君合忽的福至心灵,想起忠慧王曾说过有个歆玉宫里住的都是皇帝的面首,想来就是这里了!口上讷讷的答着“是”,眼睛却忍不住往那人身上溜。
那人又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儿?”
“奴才……”君合刚要作答,又恐不便,那人见他犹豫,便道:“连个名字都不肯说吗?那我先说我的,我叫寻梅,谷寻梅,你可以说你的了吧?”
寻梅?君合抬眼看了看他,心中暗道:便是胡诌也该诌个像男人的名字啊。
寻梅见他不信,便道:“不哄你,我们这些下九流的,不敢用自己的名姓,玷污了父母,故只得用师父给取的艺名,我可是真的叫寻梅。”
君合又看了他一眼,只得道:“奴才……君合。”
寻梅听言又上前几步,道:“昨夜房上那人,是你吧?”
君合听言一惊,未知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奉皇命冷观韬搜宫,违心事柳君合识情。
☆、奉皇命冷观韬搜宫,违心事柳君合识情
却说寻梅忽开口问道:“昨夜房上那人,是你吧?”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君合。君合眼神不敢闪躲,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惊惶,道:“奴才不知……”想了想,道,“不知公子说的是什么……”
寻梅却噗嗤笑道:“你怕什么,我若想告发你,昨儿外头有人的时候就吵嚷起来了,何苦放了你又再告你的?”而后眼神在君合身上溜了溜,道:“你这小太监,果然有点意思,还巴巴的跑来再看看我。”说罢忽又倒退两步,道:“你未必是来杀我灭口的吧?!”
君合只觉得这谷寻梅形容举止怪异非常,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寻梅却忽然又道:“不对,你若想杀我灭口,也不必等到今日了。”说罢拿着团扇敲了敲自己的头道:“蠢材蠢材!”
君合瞧着他这一连串的言行,更觉滑稽可笑,倒与先前唱曲时的婉转婀娜全然不是一个人了,寻梅懊恼了片刻,又抬头笑道:“既如此,你都寻来了,到我屋里喝杯茶罢!”
君合才醒过神来,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还有活儿要做,不敢再耽搁了。”
寻梅却笑道:“你还装什么,明明是特地来的,到了门口见了我却又不敢了?”
君合听言不敢分辩,只连连道“不敢”,寻梅却听得不耐烦了,道:“我昨儿瞧你功夫俊俏,举止也算稳重,料想是个人物,却没想到到了白天竟是这么个样子,你一身的功夫,还怕我不成?这合宫上下都没几个人知道我这么个人,我整日间只能自己和自己唱曲儿逗闷子,想同你说几句话解解闷儿,你瞧你这推三阻四的,好没意思!”说罢顿了一顿,又道:“你就是想着我昨儿放你一马,也算是救命之恩了罢!就当是报恩还不成?”
君合听他所言,心中不免犹豫起来,正在此时,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忙闪身进了门口,朝后一瞄,却是个侍卫的身影,心中一惊,连忙低声对寻梅拱手道:“公子,外头有侍卫来了,且让我躲一躲。”
寻梅探头瞧了外头一眼,又看了看君合,便朝西侧的寝殿努了努嘴,君合连忙躲了进去,又伏在窗根朝外看去,果然见个侍卫走了进来,听得寻梅惊喜道:“呀!你可好久没来找我了!”
那侍卫道:“皇上下令各宫搜查,我恐旁人来了欺负你,便领了你这里的差事。”
寻梅笑道:“谁还敢欺负我了?”笑罢又问道:“搜查什么?”
侍卫道:“昨日夜里有刺客潜进春秀宫,害了贤妃,可夜里并无人出入宫门,这嫌犯或许还在宫内,又或者是就是宫人作祟也未可知,所以不免都要搜查一番。”
寻梅沉吟片刻,道:“这算什么说法,能到贤妃宫里去杀人,定是顶尖的高手了,还需要走宫门?肯定是一个轻功就飞上天去了,在宫里搜又有什么用。”
侍卫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是皇命如此也是没法。”说着就往院里走。
寻梅连忙拦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还要搜我这不成?未必我是那个刺客?”
侍卫道:“我自然信你的,可皇命在身,我也没办法。”说着竟直奔偏殿而来。
寻梅又赶了两步挡在他身前,道:“皇命是皇命,你哪里就那么一根筋了,我这里有什么好搜的,你直接去复命便是了,还真的要搜?”
侍卫又道:“你今日好古怪,从来也没见你如此的,既然什么都没有,我搜一下又何妨?”
寻梅却将袖子一甩,道:“我今日偏就不让你搜了!你要搜!明儿便认我了!”
君合窥着那侍卫立在寻梅跟前,半晌不说话,忽然将刀拔了出来一把推开寻梅直朝偏殿冲过来,寻梅气得大叫:“冷观韬!”
君合听言大惊,定睛一看,来人果然是观韬,再回首看时,这殿中根本无藏身之处,且观韬就此杀进来,便是藏了也定会被找到,索性把心一横,径自推开殿门走了出来。
观韬正提着刀,忽见门开了,便立时刹住脚将刀挥了起来,定睛一看,却见君合走出来道:“冷大哥,是我。”
“是你?!”观韬一愣,又回身看了看寻梅,寻梅也是呆呆立在原处,又转回头看看君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呀!”寻梅回过神来,正要上前打圆场,说君合是迷了路的小太监,忽一想二人对话,分明是相识的,不免又住了口。
君合行了一礼,笑道:“我偶然逛到这里,听到谷公子唱曲儿,不免有些神魂颠倒的,就走了进来,才发现这里是歆玉宫,唬了一跳,待要走时,听见后头有人来了,怕人知道不好,就求谷公子让我躲一躲,倒没成想是你,早知就不躲了。”
观韬又看向寻梅,寻梅忙道:“正是呢!原来你们认得!早说呀,倒闹出了这么个笑话!”说着大笑起来,又道:“什么谷公子不谷公子的,叫我寻梅、要么叫小梅就是了!”说罢又笑了一会儿,不住地拿眼瞧观韬与君合二人。
观韬思忖片刻,道:“君合,你且让开,我再到屋里去看看。”
君合忙说了几个“是”,闪开门口,观韬自到偏殿里察看一番,而后又出来将其他几个屋子也细细的搜查了一番,方回到院子里来,寻梅笑道:“果然没搜出什么吧?自上一个死了抬出去后,我都一个人住在这半年有余了。”
观韬沉默不语,半晌,开口道:“你们庆宁宫也要有人去搜查的,你赶紧回去看看罢。”又对寻梅道:“我也回去复命了。”说罢转身便走,寻梅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君合也连忙行了一礼,告辞离去,只留下寻梅一人愣在原地。
君合出了歆玉宫,忙忙的朝庆宁宫去,却听得身后一声“君合,你等等”,自知是观韬,只得停下脚步,回身行了一礼。
观韬却只问:“昨夜的事是不是你?”
君合见他神情严肃,不敢造次,只答道:“不是我。”
观韬沉默片刻,又道:“是炜衡。”
君合心中一动,道:“我不知道。”
观韬冷笑一声,又问道:“你怎么会到歆玉宫来?”
君合刚要开口,观韬又道:“可别说什么迷了路什么随便转转。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却还有闲心四处转?若说旁人有闲心倒也可恕,我可是知道你不是凡人的。”
君合抬眼看了看观韬,观韬道:“怎么?忘了我当然帮你传话的事了?忘了我是怎么斩了想谋害殷婕妤的莺儿的了?”
君合听到此处,不免哑口无言,观韬又道:“人在宫中自然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也做过亏心事,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王爷待你我如此,你怎么狠得下心!”
君合听了这话,自觉羞愧难当,开口道:“我自知王爷对我们好……”
观韬却摆手道:“罢了,你不必说了。这一回我只当不知,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路上遇着也不必说话了。”说罢转身离去。
君合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心中满腹委屈,眼圈不觉红了,忽听到观韬又转身走了回来,连忙抬手拭泪。
观韬见他落泪,心一软,怒意便悄悄的散了,犹豫片刻,又道:“小梅与此事是否相干?”
君合连忙摆手道:“谷公子与此事毫无干系的!”
观韬皱眉道:“那你究竟为何去歆玉宫?!”
君合张了张口,叹气道:“反正我说了你也未必信的。”
观韬道:“你只说,小梅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君合听了这话,不免举目看了看观韬,却见他眼神中除却怀疑,更多的竟是关切和忧虑,心中一动,道:“我对天发誓,我今日是头一次认识谷公子,拢共就说了十来句话。你若疑心他,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