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八郎,你去死吧!”一声怒叱后,西夜琴把绣绒刀往马上一挂,拿起虎头弓,又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狼牙箭。三支狼牙箭搭在弦上,拉动虎头弓,瞄准垓心中的杨八郎,刚想撒手放箭,却又是一顿,犹豫片刻,西夜琴将箭头瞄准一身火红的耶律休哥。“大惕隐,我又不想要你活了。”话音一落,弓响如雷,三支狼牙箭快如闪电,穿过众人,直逼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正力战敌将,只听得一声弓响,紧接着耳后生风,心道不好,连忙挥刀去拨,打落两支狼牙箭。却不曾想西夜琴三箭齐发,躲过两箭,最后一支箭却正中右肩,箭头入肉三寸,痛的耶律休哥一声闷哼。
杨延顺听见弓响,便知不好,挥刀来挡,却不见箭。连忙去看耶律休哥,只见后者已经中箭,面白如纸,单手提刀,紧咬钢牙,浴血拼杀。一时间,杨延顺只觉得心如刀绞。
“铁筝!”
杨延顺一声怒吼,吓走挡在面前的敌将,赶到耶律休哥身旁,一刀劈下,将与耶律休哥纠缠的那人砍成两半,“铁筝,你没事吧?”
“无碍,快冲杀出去,不得恋战!” 耶律休哥忍痛说道。
杨延顺跳下揽月驹,又翻身骑上了一字赖脚玉麒麟,让耶律休哥靠在自己胸前,两人同乘一骑。“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一拍战马,一字赖脚玉麒麟嘶鸣一声,翻蹄亮掌,踏沙而起,直冲敌将。杨延顺抡起大刀,两目充血,一腔的怒气直奔西夜琴。眼前哪有一合之将,尽皆成为刀下亡魂。到了西夜琴面前,杨延顺举刀便剁,西夜琴已被杨延顺吓呆了,再想提刀去挡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得把眼一闭,心道:罢了,看来我西夜琴注定要死在杨八郎刀下。
西夜琴心如死灰,却并没有等来死亡。只听得身后“咔嚓”一声响,周围兵卒一阵惊呼。睁眼看时,杨八郎已在十丈开外,勒马横刀,声若洪钟:“西夜琴,今日我斩你帅旗而不杀你,是想你知道,我随时可取你项上人头。但我知道这并不能让你心服投降。十日之后,你率军来攻南兜城,我以兵法降你,定让你输得心服!”
说完,杨延顺紧紧搂住怀中的耶律休哥,拍马便跑,直奔东方,绝影千鬃揽月驹紧随其后。
西夜琴看着远去的两人,柳眉紧锁,随即又舒展开来。回身看看被斩断的帅旗,齐腰而折,旗头插入沙中。身旁副将来报:“公主,辽军死伤惨重,但是主将阿里海牙被人救走,我们实在抵挡不住,望公主恕罪。”
西夜琴并没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断旗,切口整整齐齐,用手抚过,没有一丝瑕疵,足见刀锋之利,若是砍在颈上,想必切口也会如此完美吧。
“杨八郎,我倒要看看你的兵法是否也如刀法般令我钦慕。”
☆、夜宿残垣
莽莽黄沙,枯草离离。黑云断日,鹰隼难飞。
不知跑了多久,坐下的玉麒麟已经气喘如雷,浑身银鳞乍起,汗液滴落沙间,马腿肌肉抽搐不停。
即便是惊世骇俗的宝马,驮着两个男人在无法着力的沙漠上狂奔,也会有累的时候。玉麒麟终于停了下来,身后的揽月驹立即跑上前来,用马头蹭着玉麒麟的脖颈,像是在抚慰同伴。
杨延顺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怀里的耶律休哥,柔声道:“铁筝,你还好吧?”
“嗯。”耶律休哥应了一声,却不想再多说一句,躺在杨八郎的怀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逸得多,哪怕是肩上还插着一支狼牙箭。
杨延顺道:“铁筝,我抱你下马,玉麒麟已经支撑不住了。”
耶律休哥轻轻点头,闭着双眼。
杨延顺在马上抱起耶律休哥,翻身跳下马来,双足陷入黄沙半尺,有效地缓冲一下,怀里的耶律休哥并未感觉到太大的震动,只是轻哼一声。
将耶律休哥平躺着放在黄沙之上,杨延顺小心地扒开肩头的布甲,道:“铁筝,你忍一下,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嗯。”
杨延顺左手按住耶律休哥肩头,右手握紧狼牙箭,一咬钢牙,将狼牙箭拔出体外,后者“啊”的一声睁开双眼,冷汗直流。肩头的伤口正向外流血不止,杨延顺连忙抓一把黄沙洒在伤口之上,片刻便止住了血,又撕扯下一块战袍,将伤口包扎好。耶律休哥挣扎着坐起身来,向杨延顺怀中靠去。杨延顺连忙将其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心中阵阵绞痛。
耶律休哥低声道:“八郎,你怎么会来救我?”
“南兜城破,城中没有守军。南兜王一心想要缠住我,我便知此中有诈。”
“阿里海牙逃脱了吗?”
“有铁牙护着他,你放心吧。此时,他们想必已经回到南兜城了。”
“可惜沙律金狼,为了救我,死于乱刃之下。”
“将军难免阵上亡。马革裹身,也算了结他生平夙愿。”
“这一战,我军元气大伤,还有能力再平乱西域吗?”
“有!南兜城还有五千骑兵,足矣。”
“你有信心?”
杨延顺又抱紧怀中人,低声道:“有!”
天色越来越暗,朔风凛凛,黄沙飞扬,气温骤降。
“看来今晚要有一场大雪了。”怀中的耶律休哥睁开双眼,轻声道。
“下雪?”杨延顺看看天空,黑云滚滚。
耶律休哥:“我们得在雪落下来之前,找个隐蔽所。否则,非冻死不可。”
杨延顺还不知道北疆的雪有何威力,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听耶律休哥的话,今晚可能真的会冻死在这儿。毕竟自己对于北疆的一切,都不如他来的熟悉。
四下望去,只见西南方向的地面上,有一处阴暗之处,可能是一块巨石,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掩体。无论是什么,也总比在此处强上百倍。
“那边好像有块巨石,我们去那行吗?”杨延顺小心问道。
耶律休哥闻言望去,道:“那不是巨石,是个土城。我们就去那里。”
杨延顺自耶律休哥的话中听倒些许兴奋,或许那真是一个绝佳的去处。于是便将耶律休哥小心地背起来,又拽着两匹坐骑,一步一步地捱向土城。
来到近前,只见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沙漠上有无数的小国,这些小国在岁月的碾压下,或被他国吞并,或独自消亡,留下的残败不堪的土城,是唯一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存在的依据。现在,这些遗留下的旧址成为两人绝佳的躲避风雪的场所了。
杨延顺将耶律休哥小心地放下,找来一些荒草,铺在尚未倒塌的土屋内,又点燃一堆柴火,与耶律休哥坐在火推旁,相对含笑。
耶律休哥:“你靠近一些。”
杨延顺挪了过去,耶律休哥便依在怀中。
“还痛吗?”杨延顺问道。
耶律休哥:“比起你曾经受过的伤,这算什么。”
杨延顺硬眉紧锁,“若是我早下杀手,你也不会遭此箭伤。”
耶律休哥:“可你最后不也是没杀她吗?”
杨延顺:“她伤你,我自不会留她。不过...她还有更大的价值。”
耶律休哥:“什么价值?”
杨延顺:“西域叛乱能否平息,皆在她一人身上。”
“哦?此话怎讲?”耶律休哥看着杨延顺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硬朗坚毅。
杨延顺刚想说出计划,却不想耶律休哥已经吻了上来,口中的话皆化做两舌的缠-绵。
土屋内的柴被烧得噼啪作响,屋外的雪已经落下,杨延顺压在耶律休哥的身上,一场春-色即将上演。
☆、抱病土城
土城外,银装素裹,无垠的沙漠变成了一片银滩。北风吹过,卷起漫天银沙,晶莹如星。
杨延顺站在破败的土屋内,眼望屋外,身后是躺在荒草上的耶律休哥以及一堆冒着青烟的灰烬。
“沙漠上怎么还会下雪呢?”杨延顺自问着。他是中原人,家住东京汴梁,对雪也是颇为熟悉。早年听父亲杨继业说过,北方的游牧民族所居住的草原冬天会有暴风雪,但此处地处西陲,皆为戈壁荒滩,又怎会下得如此大雪?
“天下之大,穷一生无法尽皆相识。你没见过的还有很多。”
声音自身后传来,正是出自耶律休哥之口。
杨延顺连忙回身来到草榻前扶起耶律休哥,后者继续道:“此地虽为荒漠,但昼夜温差极大。四季虽不分明,但冬季却尤为明显。说来也怪,此地向东五百里,冬季不落雪。向西四百里,冬季不落雪。向南三百里,冬季不落雪。唯有此处,冬季雪落数尺。而其向北千里,更是常年冰霜,雪深可达数丈。”
杨延顺:“哦?竟有如此绝地!”
“绝地?非也,此乃宝地也!”耶律休哥咳漱一声,继续道:“此地......”。
“有人来了!”杨延顺突然打断耶律休哥,然后小心站起身来,透过墙上的空洞向外看去,只见雪地上正有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杨延顺不禁恼道:“这下坏了,不知这是哪来的人马!”
那队人马渐行渐近,逐渐可以听得到人的呼喊声。只听一人道:“大人,咱们还有多远啊?冻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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