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泪也因情字难!
帐外落雪如飞鸿,风声呜咽,南兜城一片萧条,寂如死城。
帐内,温暖如春,恍如隔世。
杨延顺坐在椅子上依旧喝着热茶,对面的萧天机则擦拭着手中的亮银刀,两人都未有先说话的意思,最后,还是杨延顺先开口道:“多谢萧军医不杀之恩!”
萧天机冷哼一声,道:“若非大惕隐一再护着你,我早就杀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大惕隐做过什么!”
杨延顺老脸一红,哂笑一声,端着茶杯问道:“萧军医定是还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吧?”
萧天机收回亮银刀,眯着狐眼,说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怪不得连大惕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哈哈!萧军医说笑了!”话音一落,杨延顺双目放光,手中茶杯瞬间出手,直击前者面门。萧天机心头一惊,连忙抽出亮银刀,一刀劈碎茶杯,杯中热茶尽洒衣襟,不禁眉头一皱,却不防杨延顺已经欺身上前,一只手紧紧扣住自己脖颈,双眉拧在一处,好不骇人。
杨延顺单手按住萧天机脖颈,目光凌厉,冷声道:“萧天机,别再我面前放肆,我杀你,也是易如反掌!”说完,杨延顺松开大手,转眼又是一脸笑意,“萧军医,你找本参谋何事啊?”
萧天机憋得满面通红,加之身体本就羸弱,一时间竟咳嗽不止,连忙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自瓶中倒出几粒药丸吞下,方才止住咳嗽,兀自坐在椅子上喘息。
杨延顺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此人本也生着一副令人怜惜的气质,不过这双狐眼却是很让人心生芥蒂。真不知道耶律休哥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安排在身边。
萧天机平息了片刻,看着杨延顺,一脸的怨恨,道:“我找你,是为了请你给一个人做师父!”
杨延顺:“哦?耶律休哥可知此事?”
萧天机:“大惕隐自然知晓,只不过。。。他一直说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和你提及此事,可那想拜师的人却已迫不及待了。”
杨延顺撇了撇嘴,道:“我哪知道是真的想拜我为师还是想要杀我?”
萧天机面色一红,解释道:“大惕隐向来高看于你,而那人更是对你敬佩不已,我心中不服,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杨延顺:“那人是谁?”
萧天机嘴角一挑,道:“二皇子,耶律隆裕!”
“我大哥杨延平射杀天庆梁王于金沙滩,现如今他的二儿子想拜我为师?呵,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杨延顺很是不屑。
萧天机:“我契丹人恩怨分明,射杀我主狼王的杨延平已死在金沙滩了,此仇已报。况且当时各为其主,没有对错可言。现如今,你身为我大辽平章、西征参谋,二皇子想拜你为师,又有何讽刺可言?”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耶律休哥说的对,时机未到。可惜你不听他良言,擅作主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萧天机闻听此言不禁恼怒,道:“杨八郎,你可知上京城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先是在两军阵前与韩元帅结仇,韩元帅在朝中的亲信早就恨你入髓。后在上京城刀劈左丞相萧天佐妻侄,若不是二皇子替你摆平诸事,大惕隐又趁机带你出征,逃离是非之地,你早就在菜市口被一刀斩了!现在你还敢拒绝二皇子?”
“你太不了解我杨八郎了,便是你家萧太后来拜我为师,也要看八爷的心情!”杨延顺一口回绝。
萧天机一听此言,更是气得血气上涌,不住咳嗽,一条细长的脸蛋苍白若雪,杨延顺看了不禁劝道:“萧军医身体有恙,还是早点回去歇息为好!”
“哼,杨八郎,你早晚也会有求我的一天,咱么走着瞧!”萧天机站起身来便走,却听杨延顺再次说道:“今日之事,本参谋自不会告与惕隐,萧军医大可安心!至于大惕隐的身体,还望萧军医多多照料!”
“这个自然不必你说,倒是你,少折腾惕隐大人几次才是!”萧天机挑帘出帐。
杨延顺面沉似水,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帐,来到耶律休哥帐中。耶律休哥依旧在榻上沉睡,杨延顺双眼一潮,坐在榻前,看着耶律休哥的面庞,久久未动,可往事却尽皆浮上心头。
想我杨延顺还真是命途多舛,早年被收为天波杨府的螟蛉义子,拜师于大宋的两位王爷,看似风光无限,可个中辛酸又有谁能体会得到?幸有自幼相识的呼延佩显与我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却不曾想边关战事一起,我随军出征边塞,这一去,情断爱绝。金沙滩一战,父兄尽皆为国尽忠,我被眼前之人擒至北国,这一生便也因此改变。只因潘章老贼专权当道,陷害忠良,我誓死不再做大宋之臣,背国投敌,却不想又有幸被他所爱。他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冷漠如狼;时而温顺如猫,时而凌厉如鹰。性情乖张,却待我至亲,为我除忧解难,又甘愿雌-伏我身下。我已负了佩显,怎能再负此人!若真是如此,我又何生于天地间,徒被他人耻笑。
念及深处,不禁大怮,本就心藏凄凉,如今又被触动,竟有几滴泪水落下。幸而帐中无他人,耶律休哥又沉睡不醒,杨延顺也就任凭热泪滚落,哪知竟有一双手攀上脸庞,替自己轻轻拂去泪水。
杨延顺泪眼婆娑,只见榻上的耶律休哥不知何时已然转醒,此时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傻瓜,怎么还哭了?”
声音如丝,飘入耳间,如同催泪的药物,一时间轻声啜泣竟变为嚎啕大哭。杨延顺紧紧抱住榻上的耶律休哥,将头埋在其胸前,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人便会离自己而去。
耶律休哥轻启唇齿,却还是未发一言,只是抱住杨八郎,任其泪水将自己衣襟打湿。
☆、文桀
中军大帐内,杨延顺两眼通红,耶律休哥却是满面的笑意,道:“想不到我的参谋大人居然也会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来和本元帅说说,谁欺负你了?本帅为你做主!”
杨延顺自然一声不吭,只是兀自坐在榻前,想了半天,突然问道:“铁筝,西征之后你可有何打算?”
耶律休哥一脸的不解,道:“有何打算?自然是班师回朝!只不过,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平了这西域的叛乱。”
杨延顺眼神一黯,失落道:“是呀,平叛西域之乱,的确还需时日。”
“八郎,你有心事?”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呃...的确有件事在我心中耽搁许久了。”
耶律休哥:“什么事?”
“我的身世!”杨延顺说完便召来帐外守卫,命令道:“去把右千户唐经年给我请来!”“是!”
守卫应声离帐去请唐经年。杨延顺回身解释道:“我本是天波杨府收养的螟蛉义子。生父乃是后汉之臣王子鸣。故而我本名为王平,这你可知晓?”
耶律休哥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前几日我攻打南兜城,城破之后,南兜王为了拖住我,好使我不能去救你,故意向我挑战。打斗之时,他身处劣势,我本已起杀心,想将其斩于马下,却不曾想关键时刻他竟突然大喊王平!他不但叫出我本名,甚至还知我生父是王子鸣。我知此中必有因由,便留他一命。此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疑问,西域的南兜王怎会如此知晓我的身世!”杨延顺一时间愁眉紧锁,不住摇头。
耶律休哥思索片刻,问道:“八郎,知道你原名的人也不在少数,莫不是他从别处打听得到的?”
杨延顺摇了摇头,道:“即便他能打听得到我叫王平,也不可能打听得到我生父王子鸣之事。毕竟。。。大宋朝知晓“王子鸣”的人,向来对这个名字忌讳如深!”
耶律休哥应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握住杨延顺的手,安慰道:“只要把南兜王叫来一问便知,此时他已沦为阶下之囚,也不怕他不说实话!”
“嗯”,杨延顺应了一声,忽闻帐外有人高声报号:“唐经年求见!”
杨延顺:“进来!”
帐幕一挑,唐经年走进帐来,抬眼望去,杨八郎坐在榻前,耶律休哥也已醒来,此时正看着自己。唐经年连忙一撩战裙,分甲叶,一提鱼踏尾,跪倒在帐中,声音刚劲有力:“见过惕隐大人,参谋大人!”
“嗯,起来吧!”耶律休哥点头道。
唐经年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是一脸的严谨。
杨延顺笑道:“唐大哥不必拘谨,此刻又不是升帐议事,放松一些!”
“是,杨大人!”唐经年双手抱拳,恭敬道。
杨延顺不禁苦笑一声,看看耶律休哥,后者也是满眼的无奈,道:“说正事吧!”
杨延顺闻言点点头,道:“唐大哥,此时把你叫来不为别事,只因本参谋要为你在大惕隐面前请功!你以三千铁骑连灭蒲犁、皮山两国,实乃大功一件!我能走马下南兜,你也是功不可没!而且我也知晓,前日你以五千骑兵守住南兜城,击退两万前来围城的西域盟军,此等大事可不是只懂得征战沙场的武将能做出来的!你的统帅才能,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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