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千金求骨 (肚皮三层肉)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肚皮三层肉
- 入库:04.09
靠门边的一桌坐着两人,应是过路的寻常商人。再中间一点,坐着霓霞楼的女弟子,蒙着面纱自斟自饮。陆云亭慢腾腾地继续往里,朝最靠近柜台的一桌走去。
店小二扬声问:“敢问客官可是要住店?”
陆云亭笑吟吟道:“不错,住店,但不必急。我在这儿碰到两位故友,想先叙叙旧。”
桌前的两人一个身着青衣,一个穿着白袍,闻言纷纷抬起头。
陆云亭拉开椅子坐下去,招手要来一壶酒,又点着两人道:“将账记在他们身上。哑奴,你也坐,一起来喝。”
青衣人一字一顿地道:“你是陆云亭。”
“是我。”陆云亭微微一笑,“我还活着。”
哑奴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白袍人已经握住了手边的剑,却被青衣人按住了。青衣人道:“我便知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九叹灭门三年,你果然又活着出来了。”
陆云亭笑道:“若是不出来,岂不是让你们失望了?你们在九叹的悬崖峭壁下搜寻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着我没死干净嘛。”
白袍人一拍桌子,怒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既然敢出来,我们再杀一遍就是。”
他弹剑出鞘,抄起剑柄,便抖着剑尖摇摇晃晃地朝陆云亭双目刺去。这一招名叫镜花水月,看着好躲,却是虚虚实实,藏着数不尽的后手。陆云亭笑嘻嘻坐着一动不动,哑奴霍地站起来,赤手探入剑势的中央,任上臂小臂被锋刃切出一道道深及白骨的伤,拧住白袍人的腕关节一折一扭,再将长剑也卸了下来。
哑奴道:“你再说一遍。”
白袍人脸色如金纸一般,冷汗涔涔而下。门边的两位商人也吓得躲了出去,店小二锁在柜台边瑟瑟发抖。青衣人缓缓站起来,拔剑平举于胸前,道:“放开他。”
哑奴森然道:“把当年的事再说一遍。”
他本就长得可怖,现在沉了脸,目光凶狠,更显得像恶鬼罗刹一般。青衣人望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陆云亭,道:“你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陆云亭不理,径直问道:“告诉我,卫森身在何处?”
哑奴手一抖,白袍人顿时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陆云亭讶然看了一眼,只见白袍人的腕骨竟然被捏得粉碎,只剩一层皮连在中央,晃悠悠地垂下来。哑奴力大如斯,这只手是断无半分复原的机会了。
青衣人不为所动,冷然道:“你果然要先找卫森。”
“我亲眼见他举剑杀我师兄……”陆云亭猝然闭了闭眼,呼吸也急了半分,“只要我还有半口气,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复仇。”
青衣人放声大笑:“就凭你,一个跛子?卫森是何等人物?他当日上山拜师,你们不疑有他。今日九叹门人被他搅得死的死残的残,你竟还想找他复仇?”
陆云亭站起身。
他的脸庞白得像雪,偏偏双颊染了两抹不自然的潮红。他定定看着青衣人好一会儿,才移开眼,伸手指着一旁的白袍人,对哑奴令道:“杀了他。”
第10章
哑奴闻言,便出了手。他捏着方才从白袍人手上夺来的剑,歪歪斜斜地一砍,朝白袍人当头劈去。他这一下毫无章法,白袍人矮身将头一缩,就躲了过去。青衣人笑了出声:“堂堂九叹弟子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就连杀个人,也要找一个身手笨拙如斯的农夫。”
陆云亭道:“你切莫忘形太快。”
青衣人道:“忘形?”
陆云亭低头玩把着桌上的酒杯,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叫这瓶酒?”
三言两语之间,白袍人的局势便不利起来。哑奴剑虽用得不堪入目,但胜在力大无穷,又不怕受伤。白袍人毕竟废了一只手,又痛了这样久,几个来回边躲边退,便被逼到墙角。哑奴歪歪扭扭地一刺,他避无可避,只得闭上眼准备受死。
青衣人抄起酒壶扔了出去,恰好将剑势格开。瓷壶从剑锋上撞过,便碎了,酒水乒乒乓乓地撒了一地。剑尖堪堪从白袍人肩头歪了过去,刺出一条长长地血痕。哑奴被浇湿了半身,酒水混着血水,浸透了粗布衣衫。
青衣人救完白袍人,方转过来问:“为什么?”
陆云亭道:“你可知,有种蛊虫最是嗜酒。”
青衣人挑眉道:“嗜酒又如何?”
陆云亭道:“它嗜酒,又好吸人功力。若是不小心运了劲,那便遭了。它会顺着经脉一路游走,直到丹田;然后在丹田里横冲直撞,痛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衣人脸色微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云亭忽的又笑了:“你向来自诩聪明,此时定是怎么也想不通是如何着了我的道儿:你一没碰我,二来滴酒未沾,却还是被下了蛊。我说中了,对不对?”
白袍人突然嗬嗬地哑声叫了出来。
他满面血污,四肢如断线的偶人一般软软垂下,喉头被捅穿了个洞,汩汩地涌出血来。哑奴横剑于他颈间,转头望着陆云亭,等待最终的命令。陆云亭皱着眉道:“直接杀了。”
哑奴举剑劈下,白袍人头一歪,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青衣人按着小腹,强行忍痛道:“你待如何?”
陆云亭道:“告诉我,卫森在何处?”
青衣人哼笑了一声,闭上了双眼,摆出了等死的姿态。
陆云亭站起身,将酒壶拎起,倾出冷酒浇在他头上。蛊虫闻到酒味,更是霸道了起来。青衣人咬住牙,面色惨白地忍耐,身体抖得如糠筛一般。陆云亭提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再逼问了一次:“卫森现在何处?”
青衣人不语。
陆云亭道:“你倒是不怕死。”
青衣人哑声道:“比起死,我更怕卫森。”
陆云亭沉了脸,吹了声哨。青衣人闷声痛呼,一只白而小的蛊虫自他的眉心跃出,伴着血和脑浆,落到了陆云亭的掌心。他死了,犹自瞪着眼,却再也说不出话。陆云亭将蛊虫拢入袖内,再取来绢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
哑奴提剑走来,陆云亭扫了他一眼,道:“去搜搜这两人身上有没有银钱。”
哑奴应了一声,却半晌也没有动作。
陆云亭道:“怎么不动?”
哑奴看了看青衣人眉心的血洞,又看了看陆云亭的手。又静默了许久,方道:“这是催命蛊。”
陆云亭道:“那又如何?”
哑奴缓缓道:“催命蛊太过凶险。若是用不好,容易反噬。”
陆云亭笑了:“蛊王就在我的肚子里,我怕什么反噬。”
哑奴怔了,干涩地问:“蛊王?”
“不错,蛊王。当年九叹峰上的秘宝,卫森做梦也想骗来的蛊王。”陆云亭语调转低,变得又嘲讽又苍凉,“他害死这么多人,蛊王最终还是落到了我这里。”
哑奴动了动手臂,仿佛想碰陆云亭,又不敢。
陆云亭低语:“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又做什么。哑奴,去,搜一搜他们身上还有没有钱。”
哑奴如提线木偶一般走过去,低头掏了掏青衣人的荷包。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犹豫地问:“当年
他怎样害了你?”
第11章
陆云亭在九叹的时候,从未杀过一人。峰顶本就无人可杀。唐苍木对两个徒弟更是严加管教,责令非生死关头,不可对外人拔剑。
陆云亭曾笑问:“既然不能拔剑,那习剑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多弹弹琴,喝喝酒,睡睡觉。”
唐苍木瞪了眼,正要发怒。蒋子骞抢先道:“你不习剑,如何自保?又如何惩奸除恶,帮助无辜的人?”
陆云亭忙低下头,连声应是。但他究竟是偷懒了,练得久了,就开始向师兄讨饶。师兄每次都道下不为例,却每次都顺着他。
没别的事情可做的时候,他们就在山上乱逛。低一些的山坳里有野猪野兔野鸟,可以猎来打打牙祭。这算是陆云亭少有的动武的机会了。有时也跳进潭水里抓鱼,出来的时候衣衫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尽显他修长劲瘦的少年人的躯体。
师兄在岸上移开眼,斥责道:“成什么样子,快把干衣服换上。”
陆云亭嬉笑:“我才不换,师兄也一起下来玩罢,凉快!”说着,便勾住蒋子骞的衣袖,两人一同跌入水中。
蒋子骞向来稳重,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陆云亭哈哈大笑,把鱼把潭水泼了他一头一脸。蒋子骞板起脸,用小擒拿手钳住陆云亭的双腕扭到背后,按好压住,作势要打屁股。
陆云亭大惊失色:“师兄饶命!”
蒋子骞放了他,在他的发顶弹了一弹,道:“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还整日胡闹,该打。”
陆云亭转过来,坐在水潭边的青石上,用湿漉漉的水洗过一般的眼神望着蒋子骞。
潭水映着苍蓝的天穷和森森的草木,陆云亭的一双眸子和潭水一样清澈。蒋子骞又说不出话了,默然了好一会儿,才叹着气向陆云亭伸手:“上来吧。”
陆云亭弯起眼眸,笑吟吟地握住那只手。
又有一日,他们在山上发现了些不一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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