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妈妈说这番话是为了稳住他,怕他等不见人就抬脚走了。可燕真哪里是真要在这馆里找男孩子,有他们师傅来则更好。他只说:“那劳烦了,这赏你。家里管束得严,我也不想让人知道。”这妈妈拿了赏银便识相地点着头下去了,出去了后还把门给他掩上了。
这个妓馆里的师傅来了后,燕真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请教问题的人。才知道原来这城里也没有男^妓的专门的妓馆,倒是不少妓馆里有这一类的,与妓^女们的营生并在一处,竟还都是一个“师傅”带数个“徒弟”那样地生存着,也不在馆里做,只出去服侍那些男女不忌的荒唐公子哥儿。燕真问了该问的,还向他买了不少以后用得上的东西,留了赏银就起身告辞走了。那师傅还说什么日后若再有用得上的,随时再过来找他便是了。这师傅听他之前问的,想着这人兴许是有一个极喜欢的,想着要双双长久过下去了,还想着自己怎么从未遇上过这样一个人。
燕真回了庄上小榭中后,见顾青城躺着,就问他喝了东西了没,肚子里可是空空的,有没有饿着。顾青城答说吃了,一肚子都是那些又甜又稀的东西,倒不觉得难受,还问他都问了些什么。哪知燕真这时竟被他问得脸有些红,顾青城还在想能有什么好脸红的,还不就是那回事,肌肤之亲都已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的事情了,待到这会儿才脸红,还真是多余。他白了燕真一眼,问他脸红什么,燕真俯下身,对他附耳说了好些话,听得他也脸渐渐红了起来,他哪里知道花样有这么多,要注意的事情也有这么多。
跟着,燕真帮他涂抹了一些东西,见天色尚早,就说还要下山坡去看看。顾青城这会儿才又想起那什么女弟子给他送汤送水的事,就想要否关照他一声今后但凡什么女弟子送汤送水给他都还是一样不要接下来才好。可他又一想,才是不要做这样的事,关照这人这话,保不定这人就当他是有多么着紧他了似的,于是心一横,就不提这事了,只叫他晚膳时要准时回来用。
这下午,约申正时分,他四妹妹听闻他昨儿晚上嚎了一晚上,就来看他来了。川儿来报说四小姐来了时,他还心里突了一下,他当是他四妹妹心里藏奸,想必也不是来看他的,是想来看看燕真住的地方的。其实他这小妹确是一半为了来探望一下这哥哥,一半也是为了来看看意中人住的地方。本以为是进不去她意中人住的那间厢房的,只能由厢房门前过,就那么瞥上两眼的,哪里知道一来这院就是被他大哥传进了燕大哥住的那间厢房,她心里觉得怪异极了,却又支吾了半天问不出口。只得先说:“哥,娘亲极为挂心你,只是今儿布政史夫人来庄上与她叙旧,她来不了你这儿。叫我来问确实了,回去说与她听,也好让她放下心来。”顾青城说道:“真无碍,你回去说与娘听,说完全不必悬心。”
顾青城见这小妹坐在燕真榻边,正对着躺在那人榻上的自己,支吾半天想问些什么却又因姑娘家怕臊,问不出口,他心里还觉得爽快极了,故而将话头左绕右绕就是不往他小妹想问的事情上头绕过去,憋死她也不主动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就这么说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昨晚上,我那张榻上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小虫子,咬得我身上肿了好一块,才来了他这屋睡了一晚。他说桂花油能消那种虫子叮出来的肿,才去你那儿讨的桂花油。那肿早消下去了,只是得再躺躺。”他小妹这才哦了一声,像是终于解疑了。其余的事情也没有细问,只是心里一直想问一些关于燕真的事情,因想着毕竟哥哥住得离燕真是最近的,那有些事情向她哥打听,自然是最确实的了。她哪里知道她的敌人竟不是她三姐姐,而是她这个大哥,且她这个哥哥,在这一方面,应该是一点点退舍之意都不会有的。
这二人又扯了一些闲话,就听外头川儿报说三小姐也来了,顾青城就让川儿把人请进来。这三小姐抱的心思与四小姐的是一样的,只可惜,都错打了算盘。这三小姐与四小姐入房内时的反应是一样的,也是相当疑惑,后经解释一番,也信以为真了,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而三个人再聊了一会儿工夫后,那两个小姐就都起身告辞了,她们也都晓得这个哥哥并不善于与人闲话家常。顾青城也确是这样,不是很喜欢与人闲谈,有那工夫,他情愿一个人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都比叫他与人谈天说地尽扯些有的没的得强。他见这两个妹妹都那样识相地起身走了,就勉强支起身坐了起来,目送了她俩出去,还关照了一句:“回去别忘了跟娘说我当真无碍,千万要放下心来。”
待这两个妹妹出去了后,他竟呆怔在了自己躺的这张榻上。一时间并不晓得自己在想着些什么,可过了有一会儿后,忽明白过来自己心里竟是有些浅浅的愧意,他在情情爱爱、女怨男痴上或许懂得的并不多,可他对家人终究是好的,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份自然的觉知,心里总觉得好像确实是做了一桩很是对不住他两个妹妹的事。虽说他与燕真两个人昨儿晚上有了那样一层实在的关系,他也晓得是你情我愿的,他也明白以自己的那副性子,让他把合心意的东西让出来他是断不肯的,可他也明白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倒真是断了她两个妹子的一片心,且只要他俩这事一日不被托出台面,他两个妹妹就是一定会放心思在燕真身上的。他作为一个哥哥,是自然不想两个妹妹白费了一片心与情意还有光阴的,却又实实不晓得要怎么处理这事,只因他与燕真两人的事哪里可以被摆上台面?
顾青城这人活得也是累,他心里总有两样东西纠缠着,若像是那种一根筋儿地走到底的也就罢了,他却时时有两样东西缠着,绞绕在一起,弄得他总是不上不下的、不得安生。他要是索性坏透了,事事只想着自己也就罢了,可他偏不,坏又坏不透,好又好不净,也因此他就总是痛苦着。就像他之前那会儿,明明初见他小妹时,心里端的心思是得意的,一副你还是怀春少女、我却连人都得了的得意心思,可之后当他身为大哥的那重身份忽地跳脱出来时,他就又陷入苦恼中了。
他将这份苦恼一直带到了晚上燕真睡下。燕真问他:“你在担忧些什么?自打我晚上回来,你就一直是这样一副脸。”他回:“哪个说我担忧了?”并不承认。燕真也不理会他的这句反问,只说:“那我来猜一猜……你是担心你跟我的事被旁人知道了去,你以后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顾青城根本还没在细想着这一桩事,他虽确是为这事有些隐隐地担忧,可眼下头一桩倒真是在为他两个妹子的心所托非人而牵肠萦心,他回:“没有……也不是,确是忧心,毕竟说出去,你我都没脸。可之前我想的一直都是我两个妹子。”燕真问:“你两个妹子怎么了?”他答:“唉,我说与你听,你听也就听了,但日后见着她俩可别神情不自在啊,别到时叫她们看出来,毕竟姑娘家的这种心事应该是不想太早叫人发现的……她俩都有意于你。”燕真说道:“我当是什么事,与我什么相干,横竖我又不喜欢她们。”顾青城说道:“你不明白我的心。你不喜欢她们,我自然高兴,可是我又高兴不到哪里去。那两个毕竟是我亲妹子,又不是随便一个什么女人。她两个心里有你,可我们的事怕是永远也对人说不了,也不知要把她们耽误到哪天去。”
燕真明白了他的想法后,说道:“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来想也就是了,你就别想了,想多了伤神。”一句话说得极合顾青城的意,因而越看燕真越顺眼。他之前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只是和这师弟处了这些时日下来,发现这对于他来说不失为一个相当好的选择。女人又烦又啰嗦,还爱装扮,耗尽光阴也不知道在装扮些什么东西。且他又那样不讨女人喜,现如今有燕真了,还要女人做什么,燕真既不烦又不啰嗦,也不爱打扮,还凡事都让着他,还聪明有本事。除了是个男的,其余的真就挑不出一样不好的。
他这会儿越看燕真越顺眼后,竟情不自禁,拱到面朝着他躺着的燕真怀里,像他这院儿里那条小黄狗腻着他一样地只管腻着燕真。不一会儿,燕真的呼吸重了起来,他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燕真只得好言相劝:“师兄,你离开些,乖乖躺好,别拱过来。”顾青城还不肯,想着那处怀里好好的、暖乎乎的,做什么非要他躺远些。燕真只好又劝道:“你那处伤还没好利索,你就别来招惹我了。”顾青城听明白了,也只得躺开了去。
☆、第 17 章
至次日晨,顾青城又是贪睡至早膳时刻已过,醒了一会儿后,与燕真告别,让他先下山坡去办他的正经事要紧,而他自己则又是懒怠动弹、懒怠吃喝,迷顿了些时候之后,就又昏昏地睡去了。再次转醒后,本还想着不知川儿在不在门口候着,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后,果见门口有人应,想是燕真临走时关照好的。川儿进来后,问有什么吩咐,可是要茶要水,他就说还要昨儿夫人那院炖的甜汤,川儿就说:“倒不用再去讨了,一大早夫人就差人送了好几盅过来,这会儿放在这院小火房里焐着呢,说下午时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