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到徐顺,倒是显得很开心,连连称赞那身衣裳把徐顺衬得更好看,还说了几句马要靠鞍人靠衫。徐顺一概点头谢恩,也不敢说什么别的,但他是不喜欢人家说他好看——好看是女孩子的事情,男孩子不需要好看。
现在徐顺明显能感觉到大家不喜欢他,他说的大家,就是在麟德殿里当差的别的宫人,不管是内侍还是婢子,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他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偷偷议论他呢。
有一次他出恭,门外两个路过的就说了——“得意个什么劲儿,还不是靠着腚眼子爬上去的,装的个小娘儿样!呸!”
“人家就会装,你有本事也装一个。大半夜去池塘洗个澡,让官家也上你一上。”
“得得得,我虽少了点东西,可也不至于下贱到拿身子给人洗X。”
“哟,我看你嫉妒吧。”
“我嫉妒?滚你的,死没个德行,看你才想爬龙床呢。”
“小浪蹄子找打呢!”
待那两人打打闹闹的走的远了,徐顺也没敢发出半丝儿响动,他呆愣愣的蹲在恭桶上,只觉得鼻子酸溜溜的,眼睛也被水汽儿迷了般看事物都雾蒙蒙的。
没多久,这洗X太监就成了徐顺的“雅号”。
不过这雅号皇帝倒不知道,谁也不敢让他知道。这种压力就只有徐顺一个人默默的受了,谁叫他不知廉耻的爬上了龙床呢。
没事可做的时候,徐顺就只有一个人跑个冷清地儿蹲着,尽量别让人看见他,免得又惹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可行宫好歹还有人不去的犄角旮旯,等回到皇宫的时候,就连那点犄角旮旯都没了,哪儿哪儿都是议论这事儿的人。
☆、第四章 逃避无效
徐顺喜欢赵掌事,她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为人却很好,待人和气又是独一份儿的不议论旁人的长短。而更令他觉得亲切的,是赵掌事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荚味儿,跟老家的阿娘一个味道。
少小离家至今五年,徐顺家从未有人来过,毕竟山高路远家清贫,要是不贫也不至于卖孩子。徐顺不能说自己不想家里的爹娘,但是没法子。每年到可与家人见面的日子,旁人都瞻盼着能早些下值,好到贞顺门边隔着大栅栏一见,徐顺却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暗暗掉眼泪。
也就是一次掉眼泪的时候,赵掌事出现了。
徐顺记得那天是下着很大的雨,徐顺的伞让他借给小六子了——小六子算是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为了不让人议论徐顺,小六子跟旁的宫侍打了一架,被贬到外头刷恭桶。到了这天可以见亲人的日子,小六子被挤兑得申时方空,再晚些,到酉时宫门可就关了,下一次就得再等一年。
徐顺远远看见小六子冒着大雨跑,他同情他,也全因为他的事儿才害得小六子被挤兑,怕大雨迷了眼睛耽搁小六子的脚步,徐顺便把伞给了小六子——自己见不到父母还不兴人家见一面吗。
伞给了人,徐顺就淋着雨走,他本想待雨稍小再走,然而那天的雨却没有半分要减缓的势头,反倒是越来越大。徐顺只得硬着头皮窜进雨里,耸肩拱背的挨着宫墙往前跑。
啪的一声徐顺撞到个东西,他揉了揉被雨迷住的双眼,赫然看见眼前站着一位身穿品服的女子,气度从容优雅,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婢子。见他傻了傻气的盯着那女子看,便都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那女子声轻声训斥了身边的婢子,对徐顺却很是温和,“你没事吧。这么大雨,怎的伞也不撑?”
徐顺摸不清状况,决定还是先行礼:“给贵人请安。请恕奴婢冒犯之罪。”
自那以后,跟着赵掌事的两个婢子,一唤莲芯、一唤莲茏总拿着这事儿笑话徐顺,说什么明明是四品的少监,却反过来给五品的掌事行礼。
每每此时,徐顺便要反驳——通常掌事是没有品级的,可赵姑姑有品级而且还不低,这就说明赵掌事特殊;况且连四品的司宫令见了赵掌事也要多看一眼,言语上也有讨教遵从意思,这就说明有些人是不能光靠品级来定论的——所以他一个宫监给赵掌事行礼实在是合理。
但这话题不能往深了聊,类似于为什么赵掌事有五品品级尤其不能问,便是问了,莲芯和莲茏也不会回答。
徐顺虽不聪明,但也不傻,这个皇宫里,有的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知道的越少活的越长久。
总之他现在不算是孤单一人,有朋友有师傅,还有一个跟娘亲一般的赵掌事,这就够了。徐顺求的也不多。
如果皇帝不再碰他,那就更美好了。
但问题是,这可能吗?
有那么小半年时间,徐顺以为皇帝已经忘了他,那时候宫里的流言也稍稍平复下去。都认为皇帝主子只是一时兴起,带去秋猎的后宫不多,临时拿徐顺泄泄火儿,日子一久也就是没事儿人了。
可也许是徐顺天生和满月相冲,轮到他当值的满月日子,就总是没有好事。
这一日皇帝正和萧贵妃红鸾帐里颠龙凤,也不知皇帝怎么的就忽然咳嗽了两声。萧贵妃在帐子里叫了声水。
那时跪在帐外听候差令的恰好就是徐顺。
也是见了鬼了,平日徐顺最怕的就是想起皇帝对自己做的那回事情,可那天听着帐子里的响动,那回事情就跟生了根发了芽一般,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浮动显现,徐顺拼命想要忘掉,画面却反而更清晰,浑身就跟在毒日头下一般,燥热的难受。
偏这会子贵妃叫水……
徐顺自然玩了个乌龙没听见。
等徐顺听见,一个耳刮子已经落到了脸上。
“聋了你了!”
☆、第五章 床笫的困扰
作者有话要说: 薛医官闪亮登场~
扇徐顺的是皇帝,扇了后悔的也是皇帝,扇了后悔抱进怀里百般痛惜的还是皇帝。
这一耳光搅黄了萧贵妃的侍寝夜,皇帝忙着让太医来看一个宫监,也就忘了还有人在床上等着他,等他想起来要睡的时候,早就不是想睡先前的那个人了,可那个人还霸着龙床呢。
皇帝踌躇为难间,贴身的周公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为难,耳语几句就哄的皇帝笑了起来:“就照你的意思。”
徐顺不明白皇帝的变化怎么这样大,前一刻还暴怒,后一刻就温柔起来,但他直觉皇帝的温柔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又对他做了那回事情!
徐顺难受的厉害,这一躺又躺足了整三天。
再起来时候,旁人看他的眼神就更怪了,连莲芯和莲茏也躲躲闪闪的。
“你别往心里记,宫里就是这样。”
徐顺点点头,赵姑姑的话他总是听的,捧起赵姑姑准备的红枣茶一口气灌了下去。
打从那天后,徐顺又多了个雅号——“望月妖精”。
也打从那天起,皇帝似乎记起了麟德殿里还有这么个小东西,每过个二三月就要拉着徐顺做一回,每做一回徐顺就要在床上躺几天。
没几次,皇帝就派了个御医来,专门看顾徐顺那处不好说也不好看的地方。
第一次的时候,徐顺死活不让御医脱他的裤子,结果皇帝龙颜大怒,亲自上阵三两下将徐顺扒了个干净。
徐顺羞的不敢抬眼,上身拢在被窝里,下身光溜溜的挂在外头。
“看!”
皇帝一声令下,跪了一地的御医才兢兢战战的起身看诊。最后留了位薛姓御医专职看顾徐顺的身体。
薛是本朝大姓,更是太医署中大姓,姓薛者,在太医署中俱是有品有职的,譬如当朝的太医署令,便是薛姓。
让薛姓的医官看病,自是隆宠非常。可徐顺总觉得这隆宠要不得,再这么宠下去,他就要死了。
那薛医官听了徐顺的一番念叨,倒是爽朗一笑:“中贵人还真是有趣,旁人巴不得宠得越多越好,你却惧如虎狼。”
徐顺惨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指指撅着的屁股:“您说本来该出的地方,硬改成又出又进,能不死吗?”
薛医官顿了半刻说:“所以今上才派着我来看顾你,想来今上不愿见中贵人死。”
徐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还真会死啊。”
薛医官方知失言忙作揖告罪。“卑职失言。”但见徐顺面色难看,薛医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中贵人所言进出,并无十分大错,只是尚不及生死,但若伊始不肯小心,老去后病候却是难免,终要受累。”
“哦。”
“故而,中贵人即使再害羞,也勿停医药二字。”
☆、第六章 薛医官惹出来的
自此薛医官成了常客,也并非一定要皇帝招幸徐顺后才来,平日也可定例前来望诊。
只是浸药时候,两人多是枯坐,闲极无聊。徐顺又不会下棋这类风雅活动,浸药时间一长,只得靠聊天来打发。久而久之,竟也同薛医官找到些雅俗共趣的话题。
草地里的蝈蝈、树上的知了、野地里的草稞子,薛医官说起来头头是道,那个可以做药祛风寒、这个可以做引医头疼。徐顺竟不知过去日日采摘果腹的野菜还有这样妙用,对薛医官也甚是佩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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