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小飞一起身,穆参商就睁开了眼睛。
“现在怎么办?”明亮的日光下,一船珠宝散发出刺目的光。
“那座破庙附近,有我的人手。”
“你们有联络的信号吗?”
穆参商难解地皱起眉。
“信号烟花什么的……”
“本来有,已经湿透了。”穆参商想了想,说:“先把这船东西藏起来,找到我的人,再来搬。”
“藏在哪里?”放眼望去是一片平地,丛生的荒草随风摆动,连个可以隐蔽的山洞都没有,茅小飞忽然睁大眼,“有了!”他叫上穆参商上岸,就近在岸边尽量搜索比较沉的大石头,搬到泥沙堆积的河床边。
“有没有绳子?”茅小飞问。
穆参商一点头,麻利地把绳子牢牢拴在船头,穆参商让茅小飞等在岸上,他卷起两条裤腿,在水中艰难行走,搭在船舷上的那只手骤然发力。柔软的泥土上拖出一长道深刻的印子,造型奇特的船入了水,穆参商又走回岸边,把石头一块一块搬上船。
水波缓慢漾开。
骤然一圈巨大的波浪扩散开。
船身猛一个倾侧,穆参商往另一头加石头,船身整个沉入水中,入水的刹那,听得见满船珠宝挪移的声音。
“不知道会不会顺水漂走。”
“不会,现在水流很慢。我们尽快回来。”穆参商把系在船上的绳子掩藏在草丛里,才上了岸,坐在岸边洗他的脚。
那是一双白得刺伤人眼的脚,看得茅小飞心头一跳,转念又暗暗唾弃:又不是大姑娘,看了脚还娶他不成?不过茅小飞还是移开闪烁的目光,心虚地吹起了口哨,那是一曲他非常熟悉的小调,在哪听来的却不记得。
“走吧。”直至穆参商收拾停当,茅小飞才松口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号角声。
“什么声音?”茅小飞心头一凛。
四野里只有荒草被风吹动,看不见任何人,草长到人的半腰那么高,视线所及之处,俱皆莽莽。
“小心。”穆参商抬手一把拽住茅小飞。
茅小飞用尽浑身力气,将腿从泥沼里拔出,他心脏扑扑直跳,失重的感觉让他仍然心有余悸。
“我没事。”就在茅小飞站直身体时,苍莽激烈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止一只号角,而是一群。
天地间刮起风来,很快大风卷来,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攒动的草窸窣作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靠近。
眼里能看见的又只是一片绿。
“小飞哥,你过来。”仓促间穆参商脱下他的那件“鳞甲”,一面警惕地留神,一面穿到茅小飞身上,随手把茅小飞朝身后一拦。
同时,四只不足半人高的绿影从四面八方五米开外跃起,口中发出“呜噜噜噜”一串长叫。
这又是什么东西啊啊啊?!!!
茅小飞近乎抓狂地想,不自主抓紧穆参商的衣袍。
穆参商手中长剑猛然向外推出,一臂膀绕过茅小飞,在茅小飞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单足不动,一道银亮剑光围绕二人划出一个保护圈。
绿影纷纷停了下来,片刻后,一个接一个的绿影从草丛里堆叠起来,叠成三层。
他们都长得跟傅冬差不多高,半大孩童一般,脸孔却分明能看出大部分都上了年纪。最后一个银头发、银胡须的小人老头,扒拉着叠在一起的小东西,吃力地爬上三层,转过来看了一眼穆参商,又爬上第四层。站直身时,老头双腿不由自主有些打战,体力消耗过度。
老头弓着身大喘气两次,肃起脸,说话时银色胡须不住抖动:“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小人镇。”
“……”茅小飞拼了命才没有说话。竟有人称自己是小人。不过他们确实很小。
“我们只是路过,无意搅扰,马上就离开。”穆参商仿佛并不奇怪他们为什么都生得那样小,却又都长着成人的脸。
“小人镇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就是,就是。”底下给老头垫脚的小人们纷纷应和。
“你们带了一船财宝,如果你肯分给我们一半,我派人送你们离开这里,给你一份航道图。单凭你们两人,是无法离开这片恶龙潭的。”
“就是就是。”小人们再次出声应和。
“你们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人。”茅小飞嘴角抽搐地说。
老头没有理会他,直直看穆参商,一根小巧合用的拐杖从底层往上递,一直递到老头手里,老头便举起那根拐杖,指着穆参商的鼻子,以冷硬略带胁迫的语气问:“成交?”
草丛犹在簌簌作声,不知道潜伏着多少看不见的危险。
几乎就在一瞬间,穆参商握住面前那拐杖,朝前轻轻巧巧一撞。
小老头打着跟斗从最顶端滚了下去。
一群小人手忙脚乱把“首领”扶起来,穆参商已经背起茅小飞,夺路狂奔。
当头一脚踹开抓住脚踝想顺杆爬的小人,茅小飞背上感到一阵一阵撞击,左腿一痛,他闷哼一声,没有理会,伏在穆参商耳边急道:“不行,不能跑,钱钱钱!他们知道你把钱放在哪里,我们要是走了,钱就会被搬走!”
穆参商脚步猛然一停,脸上现出茫然。
“抓住他们!”老当益壮的一声喝。
“等一下,等一下,有话好说,先不要打。谈不拢再打!”茅小飞眼前有点发昏,穆参商把他放到地上,他就觉得胸闷想吐。
老头再次被叠罗汉推到高处。
“有什么好说的?你的同伴看不起我们!”老头指责道。
“就是就是。”
齐齐发出的声音闹得茅小飞头更昏了。
“先让我看看你们的航道图,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一直向南而行……”
老人冷笑一声:“从这里顺河而下三十里外,就是恶龙潭,盘踞在水里的恶龙,已经等了太久。要是你们想尸骨无存,可以不听劝告。”
茅小飞抓住穆参商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左腿使不上力,一脑门冷汗,他想了想,又四处看了看:“你们的小人镇在哪里?”
“西北方,四十里外便是。到了我们那里,可以给你解药。”
“我屮艸芔茻,你们真的下毒了!”见到这么小的人,最初的惊愕过去,茅小飞已经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连吃人的蛮族人都见识过,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常年居住在蛮夷之地的庆细人穆参商似乎就一点也不奇怪。
茅小飞把脖子一挺,他得两只手抱住穆参商的脖子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你中毒了?”穆参商这时方才后知后觉。
“没事,死不了人的。”茅小飞咬了咬牙。
“确实死不了。”
茅小飞面有得色地说:“看吧,死不了。”
“十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毒液扩散到全身,四肢将会麻痹,成为一个不能动的活死人。当然,同死人还是有点差别。”
“……”茅小飞普通一声给老头跪了。
穆参商皱了皱眉,没能反应过来。
茅小飞实在跪得太容易了,抱住比自己胳膊都细的老头干瘦的腿,叫道:“大爷!给我一条活路吧!”
穆参商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朝旁让开一步,尽量抬头望向远方。
天边的流云、太阳,凌乱无序的飞鸟,一时之间都无比使人沉醉。
☆、三十
没有马,要走四十里路,简直要人命。
“你们坐上去。”老头手里拐杖一挥。
一股波浪由远及近,直至停在二人面前。拨开荒草,只见是一块木头板子,四角镶着红红绿绿的宝石,上面两张坐毯,都绣着精美绝伦的花纹。
人坐上去之后,一阵失重的倾斜,茅小飞被颠得猝不及防倒在穆参商身上,连忙面红耳赤地爬起来。
穆参商沉静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好奇。
木板被抬起后,以极快的速度往前移动,一棵吃力斜挂在天边的歪脖子树很快被扔在身后。略带些力量的风从耳畔掠过,一股难言的情绪涨满茅小飞的胸臆,几乎喷薄而出。
这里与上齐真是太不一样了,不知道庆细又是什么样。原来天地高远,远在那四方小小院落之外。
小人们蚂蚁搬家似的抬着木板,从黄草丛中穿梭而过,茅小飞话也不说一句,说什么都太尴尬了,这可是有上百号小人在。本来茅小飞还想讲一讲自己的遭遇,安慰安慰穆参商,现在他有点后悔,穆参商能和人掏心窝子,多不容易,居然他当时什么也没说,连最基本的同袍友谊都没体现出来。
说起来茅小飞觉着,他和穆参商的关系,说近近到睡也睡过了,说远远到除了睡过也没什么情分。不过穆参商肯把自己穿的软甲脱下来,给茅小飞穿,他还是很承这个情。要是没有穆参商,但凡在那条地道里随便碰到什么机关,他早就一命呜呼去也。
一马平川的荒草地上,忽然现出一圈村落,房子比茅小飞见过的矮一半。
一圈木头杈子圈出的领地门口有四名挎刀的小人,其中三名面相都是中年男子,唯独有一人看上去很是年少,至多二十出头,比茅小飞还小点。他们腰上都挂着漆黑的号角,比穆参商军队里用的小太多,正合三四岁的小娃娃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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