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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苦不过下堂夫 完结+番外 (轻微崽子)


茅小飞也只得坐下来。
“队伍里有两个伤员,现在不是我说了算,是他们的伤情说了算。”
阿绫了然地点点头:“你那个兄弟,确实伤得不轻。”看茅小飞不说话,阿绫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
“我知道。”茅小飞没说话,其实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从穆参商的房间里出来,他就有些恍恍惚惚,他那根轴又犯了,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次应该相信穆参商。也许是因为谈完没多久就到了傍晚,而人在夜晚总是会胡思乱想。白天他还没什么,晚上却有些担心穆参商说的那些,是否出于肺腑。
茅小飞知道他应该踏出这一步,迟早也必须要踏出这一步,但他心里有个结,他要先解开他。谁也帮不了他,只能他自己来。
“你想你奶奶了吧?”茅小飞换了个话题。
“嗯,她脑筋不很清楚,我怕别人照顾不好她。你儿子很好,有他陪着我奶奶说话,我奶奶很高兴,我们没离开那几天,我奶奶的笑声比她往常一年里还多。”阿绫手指上套着的银链子在指间闪闪发光,发出铃铛一样的碎响。
“你们胆子太大了,我根本没想过,你们会追过来。”茅小飞不禁感慨。
“我才不愿意来呢!”阿绫脸颊微微发红,她用冰冷的手掌和手背反复冰脸,久久,才有点发愣地说:“可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不让他来,他直接从床上滚下来好几次,发火说谁也不来他就自己来,谁敢让他自己来啊,这才不得已……”
这个“他”,茅小飞迟钝地听出来了,是指穆参商。

  ☆、一〇四

  茅小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食指搓了搓鼻子。
  “他是身居高位养成的坏习惯,你们就可劲惯着他,还好是没出事,真要出了什么事,穆家还不得找上齐的麻烦。”
  阿绫遥遥望着深不见底的苍穹,月亮隐没在云层之后。她摇摇头:“养伤的时候他很听话,大夫怎么说他都会听,就这一件事,谁说他也不听,谁要是反对,他就跟谁急。他自己的人来了,也是一样。那两个还是他的老师呢,他一生气,就搞绝食,不吃药不吃饭。”
  茅小飞眉毛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出发之前,他两个老师答应以后,我们就立刻出发,一天也没耽搁。要是按照他的意思,那天晚上就想走,要不是身体实在吃不住。大夫偷偷在他的药里放了安神的药材,才让他睡了一个好觉。来的路上也是,出关以后,雪原气温太低,伤口总是被冻结,怎么也长不好。三五天就要动一次刀。”
  “动刀?”
  “对。”阿绫点头,脸色发白,“用刀子把伤口上坏死或者发炎的肉切除。次数太多,麻沸散早就用完了,需要动刀子的地方又多。就不用麻沸散,不用让他咬着什么,他也不会叫出来。他那个人……”阿绫浑身一哆嗦,仿佛夜晚实在太冷了。    
  “他很能忍,也很可怕。”阿绫脸转向茅小飞,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抿了抿唇,“他真的是你的好兄弟,我想,就算要他为了你连命不要,他也愿意。这一路辛苦的时候太多,我们这些毫发无伤的人,都觉得熬不下去。他成天窝在马车里,常常几个时辰都得坐在那里。我是受不了,有时候还会骑骑马,他身上有伤,不仅要一直坐着,甚至连姿势最好也不要换,一换就疼。每天他就问,还有多远,还有多久,我们都不敢说不知道。但这个地方,我们确实不知道要赶多久路,只能说快了。他每次听到这两个字,脸上就会亮一下。”阿绫嗓音涩然,感慨道:“每次大夫切除他那些坏死的肉,我都怕死了,看着就疼得要死,他居然吭也不吭一声。”
  轮到茅小飞不吭一声了。
  穆参商当然能吭也不吭,在战场上,他受的伤不会少,切一点肉算什么。茅小飞忍不住想起穆参商从水里漂来时那副死了的样子,也许真的是命运和上天,把这个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这个好兄弟,他会是你一辈子的好兄弟。”阿绫壮气凛然地拍拍茅小飞的肩,送上祝福。
  “我知道,我会一辈子珍惜他。”只有茅小飞知道,他说的,和阿绫说的,不是一回事,但其中的决心却是一样。
  
  第二天下午,茅小飞才醒过来,舒展开双臂,茅小飞使劲拿拳头捶捶胸口,感觉到浑身酸痛。不过不能再睡,他头已经开始痛了。
  茅小飞走出去,去找徐柒他们,才发现他还不算起得晚的,大家都还在睡。走到楼下有桀林人带他去吃饭,吃完饭茅小飞边擦嘴,边盯着旁边的桀林人看。
  那是个颧骨很高的女人,个子也高,脸红红的。
  “壮士有什么吩咐?”女人开了口,说的还是茅小飞能听懂的。
  茅小飞高兴了,笑着问:“怎么今天是你,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大人呢?”
  “今天南部大王要视察民居,大人奉命作陪去了。”
  想了想,茅小飞打发婢女去看看叶锦添醒了没,婢女很快带回来消息。茅小飞也差不多填饱了肚子,先回了趟自己房间,才去找叶锦添。
  
  看了看茅小飞带来的东西,叶锦添脸色显得难看,要不是他不能坐起身来,恐怕会把床上支起的小桌上,用旧绸子垫着的那些“遗物”拂到地上。
  “茅小飞!”叶锦添语气极重,杀气腾腾,“叛徒就应该得到叛徒的待遇,背叛我的人,你还要去给他收尸?你是不是还想着,给我收尸啊!”叶锦添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茅小飞眼睫微微闪了闪,摸出信封。
  叶锦添满脸厌烦:“我不看,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看这一路是我对你太纵容了,你以为你能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吗?”
  叶锦添震怒之下,近乎完美的面容有些狰狞。
  “你不敢看?”茅小飞扬起一边眉毛。
  “放屁!我不敢……我……”叶锦添激剧咳嗽起来,脸色通红。
  “大哥,他刚刚醒,要不然还是改天……”舒筒犹犹豫豫道。
  茅小飞盯着叶锦添半晌,打算把信收起来,随口道:“那就改……”话没说完,手里的信已经被叶锦添劈手夺过去。
  叶锦添咳嗽两声,他双目通红,神情疲惫,从已经被撕开的信封里,粗暴地扯出那张信纸。和茅小飞最初看到一样,他眉毛夹了起来。
  “从中间打开。”茅小飞小声提示。
  叶锦添用手指去分两张合在一起的纸,他通红的脸色渐渐变白,手指也忍不住颤抖。信纸在他手里像被抓住拼命挣扎的蝴蝶。
  舒筒担心地望着叶锦添。
  茅小飞一直没说话,只是双手交握,站在床边看着,等叶锦添把信原样放回信封,茅小飞还是不说话。
  叶锦添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良久,他拈起旧绸子上放的那几样东西,一块玉佩、一个石头、半块没吃完风干发硬的饼、一沓银票。
  之后他又放下所有东西,只剩下那块玉佩,那是一块,连茅小飞这样没怎么见过世面开过眼的人,也能轻易判断出很是劣质的一块玉佩,随便找个地摊,一吊钱可得。
  叶锦添紧紧闭上眼,呼吸困难,他不明显的痛苦隐藏在眉峰里,难以察觉地微微跳动,嘴唇抿成一条近乎看不见的线。
  “你到的时候……”叶锦添喉咙里发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要不是闭着眼睛,也许他会哭出来。他为舒筒哭过,再也不会为第二个人哭。
  “他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残肢和他的躯体一起下葬。”看着叶锦添痛苦难当的样子,茅小飞有一丝犹豫,但无论是谁,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有一条腿不见了,应该是被野兽叼走了,显然他运气不太好。”
  “你们在说什么?”舒筒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
  “说一个死人。金粟和我们一起去,没有一起回来。上山以后,他突然发起偷袭,想要他少主子的命。”茅小飞望着叶锦添。
  叶锦添浑身抽搐了一下。
  “他没要我的命,你闭嘴!”叶锦添痛苦地低吼道,玉佩陷入他的掌心。
  “当时我们都没有上山,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路上金粟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路上少了的弟兄,通风报信给上齐朝廷,在雪原上他带错了路,让我们多耽搁时日,又拖死了一部分弟兄。叶霸江想要的不是玲珑火花的鲜花,没有必要亲自上山采摘,他也知道。但他还是把叶锦添骗上山,只有一个原因。”
  叶锦添急促喘息,他说不出话来,仿佛有一只手随茅小飞说的话,紧紧握住他的心脏,他胸腔深刻的伤口在急促喘息的扯动下淌出血水来,纱布慢慢氤出粉红。
  舒筒犹自愣着,没能反应过来要去叫大夫。
  “叶锦添和他,当中有一个人,会成为叶霸江的继承人,他所有的财产,以及偌大一个青龙帮,遍布已经知道至少包含上齐和庆细四通八达的水路漕运,全都会给那个活着回去见叶霸江的人。”
  “金粟?”舒筒听明白了,满脸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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