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林叹气。
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种田工建路线,怎么又冒出这么大一件事了。
和夷人勾结?这些人还真想的出来。
闽州大概要从上到下迎来一场血洗了。
皇帝陛下在朝中进行了好几次血洗,封蔚在北疆杀出一片天地,到闽州又立刻大开杀戒,以文人的性子,这两兄弟在史书中的名声大概不见得会好了。
就算是明君贤王,也会落下一个残忍嗜杀的暴君之名。
不过不止这两人,大概自己也会拥有和封蔚一样的名声吧。
不知写史书的文人,会不会看在自己同为文臣的份上多写自己几句好话。余柏林开玩笑般想着。
“或许我最近生疏了。”余柏林叹息道。
笔杆子,又不是只有别人才有。
他是不在乎别人胡言乱语,但封蔚若是死后有知,见到别人居然把他写成残暴的样子,估计又要闹腾。
所以,他还是多主导一下言论吧。
百姓被海盗骚扰,一度民不聊生。这些地方官员却勾连海盗,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国家利益,这是多好的题材。
很值得他多多创作些诗词文章,然后传播到全国,让全国上下都同仇敌忾。
对了,现在还有为了夷人的金银,要把国土给“送出去”。
寸土必争的思想,也该推广一下。
一步退,步步退。现在可以以瀛洲荒芜为名,毫无心理芥蒂的将其“送”出去。大晖国土广阔,贫瘠之处不知多少,这些地方的百姓就不是大晖的百姓,就能送人了吗?
那送到最后,干脆只留下北方几个大城市,和江浙天府等富饶之地得了。
这时候,就需要借古讽今了吧?
余柏林想了想,在登船之前,让人给好友送了信。
只自己一人发声,实在是太慢了。如此创作盛会,自然要大家一起来。
陈磊等人作为陛下培养的心腹,自然朝中消息灵通,知道这次大案。
京城中更是因为此次大案而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大臣个个夹着尾巴做人,似乎又回到了平时看着病弱温和的天齐帝天子一怒,流血漂橹的时候。
余柏林的友人们收到余柏林书信之后,心中大概猜到,这些事居然与闽州有关。
再略一思索,友人们立刻又惊又怒,个个当夜都没睡好觉。
此事关系重大,友人们看过书信之后,立刻就将书信烧掉。
他们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余柏林之意。
陛下要在闽州有大动作,此次事情肯定非常严重。
联系陛下曾经的清洗,这次在闽州肯定也会迎来一场大的腥风血雨。
余柏林是担忧会有人趁此又对德王发难,对陛下发难,才想主导此次话语。
大家都有笔杆子,他们既然抢先知道这些事,自然要抢先占据舆论的最高峰。
余柏林随书信来的,还有一首诗。这首诗写的是“自己到闽州之后,无意间偶遇一位因海盗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而创作”。这送信,似乎是为和友人探讨诗作。
他们想后,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他们将此诗大肆宣传之后,再提笔写了一首同样百姓疾苦的诗回去。
余柏林是想借由这一来一往,借他们处于文人顶端的身份,将诗作传播开来。
他们这一批人,是当代文人最为尊崇的大宗师,他们的诗作,会被所有人背诵,他们此时所写的题材,将会成为所有人都跟风的潮流。
当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这上面时,再一点一点放出闽州那些人的罪行,想来一定会引起一次不错的文学创作浪潮。
当所有文人都觉得这些人该杀的时候,尊崇文人的普通百姓,肯定会也投入这次声讨的浪潮,最好再编些诗歌,编些讲书,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的事。
有些帝王不乐意让丑事示之人前,但当今圣上,一定知道这么做的好处。
这只会让他的声势更高,让百姓更加团结在他左右。
当余柏林的船只靠岸的时候,“私事公用”,经由金刀卫传递消息的特殊渠道,连京城的张岳,甚至远在北疆的曾毓,都明白了余柏林的计划。
皇帝陛下更不用说。
封庭对郑牧叹息道:“还好有长青同情。若只是澈之,肯定砍了就砍了,收拾烂摊子还得我来。”
郑牧道:“长青毕竟是文人,笔杆子方面的事,他最熟悉。陛下不能太过苛求德王,带兵打仗和文人那一套都熟练才是。”
封蔚自豪的点头:“也是,澈之已经够不错了,不愧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郑牧心里道,我知道是你亲自教导出来的,所以在你说德王不好的时候,绝对不会迎合。
这种溺爱孩子的傻父亲,就算嘴上再嫌弃孩子,别人说一句孩子不好,都得爆。
“渔樵啊,你说朕还不够努力吗?”封庭幽幽道,“大晖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他们会投靠夷人,投靠海盗?”
“就是陛下太努力,大晖越来越好,这些人才会这么做。”郑牧道,“他们想在大晖过的原来越好,想要更多的金钱权力,所以才会与海盗夷人勾结。”
“与海盗夷人勾结,还能让他们在大晖得到更多的金钱权力?”
“是。”郑牧想起在北疆的军旅生涯,冷然道,“金钱不但能让他们过上奢靡的生活,还能让他们结交上官。与海盗夷人的勾连,还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功劳。”
海盗连绵不绝,他们就能从迎击海盗的过程中源源不断的赚取功勋。
海盗得了布防图,知道军队什么时候来,不但能保存实力,在军队剿灭之前就逃跑,还能适时的演戏,给这些人送功勋。
大晖这边的人得了钱,得了功劳,渐渐占据了所有重要职位。当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海盗也越发如鱼得水。
“是否当年你在北疆之时,也有此事。”封庭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红着眼圈问道,“是否我们边疆将士,很多都是死在自己人的出卖中?”
“是。”郑牧道,“不过待陛下您开始重视和鞑子的战争,就没有了。只要有人盯着,他们就不敢。德王去了,那边自然也好了。”
这些吃自己国家百姓和将士人血馒头的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时候到了,他们也该排好去往地狱的队了。
第118章
余柏林登船的之后,船上的将士对余柏林的态度有诡异的狂热。
弄得余柏林一头雾水。
之后通过与几位千户交谈后他才得知,这些人是知道新大陆是由自己提起,甚至海军也是自己倡导的。
一般而言,文武不捞过界,井水不犯河水。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武人再怎么骂着读书人,也都认为读书的确高人一等。
普通的读书人他们看不起,真到了顶尖的,照样膜拜。
余柏林本身就是大宗师级别的文人,有真才实学的人,心理正常的人都会心生尊敬。
而在历史上,如果真有文人在军事上很厉害,那是比普通将领更具有传奇色彩。比如那些儒将,基本都被认为是神人级别。
余柏林还没打过仗呢,就因为新大陆和海军一事,就被人认作是历史中那些儒将级别的人,弄得余柏林心里很尴尬。
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背了一堆不是自己的名声?
不过这些对他之后工作有利,虽然心中尴尬,表面上还是要装的高深莫测。
再加上余柏林对军事非常了解,和这些打过仗的将士们也聊得开,更让人觉得神秘莫测了。
因此这次行动,将士们对余柏林的服从度都挺高,这算是意外之喜。
从海上走,人为的障碍较少,这次又没遇到大风大浪,总的来说比较顺利。比起封蔚还要操心各种阴谋诡计的事,要省心的多。
余柏林来到这里之后,似乎变成了天生是个操心命,明知道封蔚的能力,还总是担心,并觉得自己应该走陆地上,封蔚走海上更安全些。
但他也知道,调兵之事,封蔚做得,他做不得。
虽然大臣们老是觉得王爷什么似乎天生就有颗想谋反的心,但也知道在这种关乎权力的事上,皇帝如果有可以信任的宗室,就绝对不会交给其他人。
最不信任的是宗室,最信任的也是宗室。
封蔚调兵那是皇帝陛下信任他,余柏林去调兵,那就是权力太过。
明知道封蔚去最合适,也按照最合适的去做了,但担心却是无法减轻的。余柏林只能自己这里尽量做到最好,替封蔚减轻负担。
事实上,余柏林许多担忧都是多余的。
这群人有胆子卖国,却并没有担子起兵谋反。就算想起兵,他们也得有兵。
在封蔚牵制了有可能引起兵变的闽州指挥使之后,余柏林率领海军,雷厉风行的登陆榕城之后,微笑的答应了当地地方官和豪强的“接风”,并且让各地知县都来参加这次接风。然后在他们一个都不少的来“拜码头”的时候,直接围了接风的园子,并且无论是否在金刀卫名单上,所有官员和所谓商会主席,全部抓住,就近囚禁在这个专门为他解封的园子里。
之所以不是送往狱中,一是担忧灭口,更重要的是,监狱太小,住不进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