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我十日恩爱,也不过是为了取得我信任,好进行你的计划?”
扶羲悲哀地望着百里戈,美眸渐渐铺上一层滚烫的水雾汇聚成泪珠滚落,他张了张嘴却像是哑了一般说不出话,如鲠在喉,如今的他已经被逼到悬崖。
“或者说,如过这个人不是我百里戈,你也同样可以为了南平,去与他十日缠绵。”百里戈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凝视着眼前泪眼朦胧的男子。
扶羲浑身一寒如同被推下无底寒潭,他惊恐地看着百里戈,哽咽着拼命地摇摇头,用尽全力解释道:“因为是长逸我才.....我才会如此....我没有这样对别人......”
“卿何愧?”
“愧....哈哈哈哈....”扶羲忽然高声苦笑起来,任凭泪水肆虐面庞,他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是!!我扶长音有愧师命!!有愧南平!!更有愧于你百里长逸!!”
百里戈眉头深锁,抬手轻轻碰了碰扶羲那瓷白的脸蛋,指尖端起一颗晶莹的泪珠,如潮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长音,你为何一定要这样?
“你真的不怕我会因此送命吗?”百里戈深深地看着扶羲,冰冷的眸中带着浓浓的悲哀与无奈。
一句话便将扶羲的所有意志击溃,只觉撕心裂肺的痛冲击而来,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如同蔫了的残花,任凭那酸涩的泪水浸湿面庞,渗进嘴里竟然是那么的苦那么涩:“你死了我会去陪你,如此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不用理会世间纷纷扰扰。”
百里戈用力将扶羲抱到怀里,无法抑制心底的冲动,只想用自己的温度暖和对方已然冰冷彻骨的身体。
明明灭灭的灯笼坠落,燃起小团火焰很快便化为灰烬。
“我扶长音愧对所有人....愧对所有人....”扶羲难受地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将军府的十日是真心的,一直都没变......身子也一直只有你碰过,相信我.....”
被逼到绝路的痛彻心扉全数爆发让他顾不得男子的尊严,任凭眸中那朦胧的水雾聚成水泪滴落,浸湿百里戈的衣襟。
百里戈抿着嘴,如钢铁般坚固的双臂将那清瘦寒冷的身子禁锢胸前,温暖的脸颊紧贴着扶羲的侧脸,嘴唇温柔地吻着对方的耳垂,就如此安静地抱着,一个最温柔的拥抱抵得过千言万语。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回岐山....我真的没有要你死....”扶羲窝在百里戈怀里低声抽泣着呢喃,眼中的泪水如潮汹涌,这几日的内疚与担忧几乎让他崩溃,直到如今靠在长逸怀里才有能放下心来。
“到今日我爱了你七年,宠了你七年,你知道我舍不得怪你,不管你做了什么。”百里戈温柔地吻着扶羲的发丝含情脉脉地说着,“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多相信你,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不恨不怨不负。”
扶羲闻言抬起泪眼迷蒙地望着百里戈,依旧是温柔含情的目光让他感到安心,忽然浑身一阵发麻,重重地倒在对方怀里。
百里戈横抱起扶羲,他细心温柔地吻去那脸蛋上的泪珠,无奈地说道:“可如今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能再由着你。”
扶羲眼眸微合,用尽全力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他终于知道为何对方会突然冒着危险深入敌营将自己找出来。
“长逸......不也总在算计我.....”扶羲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虚软地说道。
“因为我爱你。”
一世一情落此生,一心一人共连理。
明月为鉴,白首共度。
【禹州·城东】
残月如勾,映得城东一片银色的惨白。
黑影如夜,在白塔上屹立中眼里冰霜。
相传沙漠中有无花树,其无花无子,无情无心,故有人以其名自立门派,又称之无花门。牧景年现在想起来这传说,只觉得颇有道理。在他看来,所有无情皆出绝情和邪念,只是一刹那便可以让人成魔。他与百里戈的情谊,也不过乱世相逢一刹那,由恩转仇根本无需多少时日。
云雾散开,他看着逐渐接近的两道人影,眼里是漠然,看来天意至此——此时的百里戈还带着一人,在他看来根本不堪一击。
他戴上银色的面具飘然落下,长剑凛然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何人?”百里戈凝眉警惕,下意识搂紧了已经昏迷过去的扶羲。
牧景年只觉得好笑,看来对方把自己当是个普通的刺客,只见其拔剑护着扶羲,眼中是他早已见过无数遍的杀意。
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对他露出过这种眼神,最后都惨死在他的裂刃之下。
牧景年握紧手掌的剑,即便是和他有友谊之交的百里戈也不例外,他猛然出手,而百里戈一心只想护好怀里根本没有意识的扶羲,瞬间衣襟划破,顿时锦缎凌乱,在惨白的月色下尤为惊心动魄。
牧景年有些迟疑,他变换着手中的剑法,脑海里竟然在一瞬间举棋不定——杀,还是不杀?
此时的扶羲完全昏迷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耷拉在百里戈身上,而百里戈单手抵御,要迎敌还要护着怀里的扶羲,几招之后很快处于弱势。
但他也疑惑,对方似乎也有犹疑,迟迟不对自己下狠手,便想此人恐怕心有恻隐或另有隐情,便道:“阁下看起来并非南平人,我带走南平军师应该与你无碍,你何必如此?”
牧景年听闻一顿,瞥了一眼他怀中的扶羲,脑中蓦然浮现关一筱谈起百里戈时迷恋还有些疯癫的模样,不知为何瞬间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些许是为关一筱的苦恋而愤怒,些许又是为嫉妒,牧景年仅在一瞬间便发了狂,剑法顿时化出万条裂刃,闪电般如灵蛇,剑锋对着的竟然是百里戈怀里的扶羲!
百里戈惊恐地看着一道光流朝扶羲的冲击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二话不说便一个旋身一转,单手的力道根本无法抵抗牧景年拼尽全力的疯狂一击。
这一击,生生将百里戈的长剑击飞!
☆、后会有期
百里戈紧紧拧着眉心,护着扶羲敏捷迅速闪过剩余的气流,他眼里闪过错愕,看着这个银色面具的刺客——这剑法何等熟悉,在这当下又是何等的独一无二。
他不可置信,几乎是喊着问:“你到底是谁?!”
牧景年握着剑的手上起了青筋,银色的面具宛若印上了鲜血,他裂刃未止,残酷得如血雨腥风,势必要将百里戈和扶羲置于死地。
而百里戈面色泛白——那袭来的裂刃便如决绝,闪电般地要将二人送下阴曹地府,他在一瞬间只以为生已至此,命丧黄泉。
突然黑夜中白光乍现,如同闪电霹雳,轰隆而至阻隔了裂刃千万,让牧景年凌厉的攻击顿时偏了轨迹,只击中百里戈的肩膀,其余都落了空。
百里戈迅速闪开,抱着扶羲趁势退后几丈,心有余悸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转变。
而牧景年错愕地看着被破坏的裂刃,猛地抬头循势望去。
弯月惨白,迷雾云散,宛若烈火熄灭后的黑烟,从中有妖魔的身影——他只见一道白影翩跹,宛若腾云而至,那身子宛若柔弱无骨,但其轻功快若无影,飘忽得令人心惊。来人只在眨眼间逼近,手执一把戏台上常见的花剑,熟悉的面容在月色下浮现。
牧景年只看一眼,心便如同全身一起僵硬起来,随之而来是蔓延的不解和愤怒。
“关关?”百里戈讶异地皱眉:“你什么时候跟着……”他的话卡在喉咙,因为他发现要问的实在太多,他看着关一筱的身姿,竟不同于以往,全然一副武功精深者的架势,不禁想起上一战对方带他回城,想来竟是对方救了他。
关一筱面色平淡,回头朝百里戈笑了笑。他这无意的一笑映在牧景年眼里,便如千刀万剐,刺痛心扉,只让胸中杀意升腾成魔障。
他低吼着出剑,直指受伤的百里戈而去。
而关一筱眼里一凛,迅速挽起剑花作凌云横挡,以柔化刚将灰色的灵光击散。他轻功竟然了得,腾空间若蝴蝶翩飞,丹田间有金流真气顺着剑端而出,生生将牧景年的剑法、及其整个人都震得后退数丈。
牧景年眼里发红,长剑顿时作裂刃出,使出无花门的绝活数路,带着变幻多端的指法向百里戈而去。
“关关,你……!”百里戈刚想说话,却忽然被关一筱的花剑轻轻打在肩膀上,整个人便抱着扶羲顿时飞去好几丈远,顿时出了战圈。
关一筱花剑转了个弯,金流在身上婉转流离,眼里一亮便找到了裂刃中的虚影。他身姿快如闪电,游刃有余地击破袭向百里戈的幻影,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实刃瞬间击破,将那万千裂刃化为虚无。
在牧景年错愕之际,关一筱花剑突然一收——只见那剑突然变短了一截,看似小巧的匕首,化作飞镖如剑雨,在牧景年的指尖微妙出划过,而关一筱本人则近身攻击,一把抓住牧景年的手腕,细瘦的胳膊一翻一转,刹那间竟将牧景年的长剑夺了过来,同时将他的面具挑落,露出原本的面目,让不远处的百里戈刹那震惊。
同时短剑归位,重新变成那花里胡哨的长剑,紧握在后退悬于半空中的关一筱手里。他手握两把剑,衣袂被晚秋的风吹着翩飞,望着牧景年的眼神里竟有了泪水,在月色下盈盈如凄冷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