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陛下,大将军请陛下前往主帐商议大事。”
报告小兵将司马云的话打断,司马云一脸不满,看了一眼扶羲便拂袖离去,而扶羲这才放松下来。
“噗噗”
白鸽从窗飞入,直直落到扶羲肩上,脚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扶羲看见那白鸽后脸色有些紧张,他将那白鸽上的小字条取下后便匆匆让白鸽飞离。
他走到灯下将字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句“不恨,不怨,不负”,单凭字迹便能确定寄信者正是百里戈。
单薄六字却深藏意味,扶羲呆呆地望着字条连嘴唇也有些苍白,灯火印着迷茫的美眸,斑斓而深邃。
☆、爱恨痴狂
【后野·平邑】
风沙草莽,天地无界,在黑茫茫模糊成一片。边境守城的卫士们都昏昏欲睡,看着眼前的烽火台无精打采。此刻正值交班,乃边境防卫最疏忽时。
城墙内,一个黑衣少女警惕而机敏地掠过交接之时的空隙,即将出城而逃。
突然夜黑里响起一声尖锐的鸟鸣,让她蓦然抬头,只见一黑色的雄鹰之影划过夜空,下一刻便见那雄鹰拍打着翅膀落到她跟前。她愕然不知所措,立即抽出刀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道:
“什么人?”
“姑娘,一个人出城可是很危险的哦。”
关一筱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巧儿面前便出现了牧景年和他两人,四双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但见关一筱歪头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可要我们送你回明城?”
巧儿目光一寒,抽出衣兜里的匕首,身影顿移便向他们袭来。
“哇!景年保护我——”关一筱一声大叫,牧景年顿时抬手一挥,巧儿的刀立刻飞了出去。
她见情况不妙立即要逃,谁知一回头便撞见了等在身后的百里戈,后者迅速地起手点了她的穴道,连服毒自尽的机会也不留。
“哥哥好厉害!”关一筱高兴地拍起手来,却被牧景年捂住了嘴巴,然后示意百里戈,拎起来迅速飞身而起。
而百里戈抓住巧儿也迅速轻功飞起,四人便在守卫交接之际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切。
两日后。
【明城·大理寺死牢】
“百里,你回来了。”万俟赐着急地迎上去,愁眉深锁。
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横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步伐沉稳地迈入牢房,走向那个龙袍加身的天子,他目光深邃如海:“参见陛下。”
“百里.....南平已经开始攻打平邑,平邑那些将士根本守不住,朕.....”万俟赐慌乱得找不到北。
“臣一路回来,听说北静大军在昨夜突然偷袭东郜,如今北静与东郜在桁山一带也打起来了。”百里戈说道。
“嗯,也不知为何。”万俟赐连忙点头,“不过也好,如此我们与南平一战也少了几分威胁。”
“百里,平邑乃是重要关口,不能失守。”万俟赐愁眉不展,一身龙袍却掩不住他的紧张与着急,“朕不能让江山毁在朕的手里。”
“陛下莫急,先听臣将六王爷一事禀告。”百里戈气定神闲,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好。”
“此女名为巧儿,乃六王爷贴身丫鬟,正是杀害六王爷的元凶。”百里戈干脆利落地说道,将怀里的巧儿交给万俟赐的随身心腹徐长贵徐公公。
万俟赐抿了抿嘴轻叹一声,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徐长贵,后者便将巧儿严严实实地绑在凳上。
百里戈从袖中取出一张奏折递给万俟赐,继续镇定从容地解释起来:“握在六王爷手中的令牌乃是东郜特有的青釉炼成,这一点请工匠检验即可求证。”
“为何如此重大的线索大理寺都查不出来?”万俟赐皱起眉心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道。
“这件案子,陛下以为会有谁敢仔细查清吗?”百里戈冷笑道。
“你继续。”万俟赐越发觉得事情内有玄机,表情更为冷然。
“令牌上的青釉还未干,在六王爷手上有个小印痕,同样在巧儿手心也有小印痕。”百里戈说着便将巧儿的手心打开,继续道,“六王爷遇刺后,巧儿假装也被刺客杀害,金蝉脱壳之计逃离我国,臣在平邑将其抓获。”
“东郜也够大胆的.....”万俟赐眼神狠厉,他冷笑一声,“这东郜如今与北静交战....”
“此事明日昭告天下,群臣定会力求陛下讨伐东郜,但臣认为眼下最应对付的是南平,还请陛下先忍东郜一时。”百里戈严肃地说道,“东郜与北静交战,我们趁此机会先拿下南平,之后攻下东郜与北静南北对峙。”
“你可有信心拿下南平?”
“此次一战,绝不负陛下厚望。”
“嗯,朕明日便恢复你大将军身份,你即刻赶去平邑。”万俟赐急切地说道。
百里戈单膝下跪,郑重其事地抱拳说道:“臣遵旨。”
万俟赐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百里戈的肩,他犹豫了须臾,轻轻地说道:“百里....朕只能靠你了。”
【明城·午门】
关一筱伸了个大懒腰,神色清明愉悦。他蹦跶地踢着个小石子,又望了望皇宫门口,然后一个扑腾冲进牧景年怀里撒娇道:“好久啊好久啊!哥哥怎么那么久!”
牧景年漠然看着皇宫不语,伸手轻轻揽过关一筱的腰,在那幽香的发际落下一吻。
突然上空有鹰鸣,抬头一看是送喜,只见它破空而来,转瞬落下一绢白纱,被牧景年稳稳当当地接住。
关一筱敏感地抬起头,好奇道:“这是甚?”
牧景年不回答,飞快地展开一目十行,眉峰立即聚起,面色染上冰霜,顿时散发了地狱里的寒气。他手一聚拢,那白纱顿时化作了碎片,在风中飘零成了灰,上面的字已不能再看见。
关一筱吓了一跳:“你这是?”
牧景年一声不吭,似乎在思考何。他望了一眼树上的送喜,只见对方的眼神犀利,似乎同信上的内容一样讳莫如深。
“箫箫,我要回东郜。”
“这是为何?”关一筱讶异。
“你跟我回去否?”牧景年紧紧盯着他的脸。
“我……”关一筱语塞,瞥了一眼皇宫:“眼下恐怕不行……”
“为何?”牧景年突然淡笑起来:“是因为百里吗?”
“景年,再多呆一会儿呗,”关一筱有点紧张:“等哥哥顺利度过南平这一关,我就和你回……”
“不必。”牧景年打断他:“我自己回去。”
关一筱立即道:“那我到时候去找你?”
牧景年眼里深如浩海,宛若藏着寒冷的冰凌。他望着关一筱,嘴角的淡笑变得扭曲起来:“你不必来找我。”
关一筱只觉得身上有如光亮的雷劈,战栗得他脑海里发白错愕,他顿了顿气,低而柔地问:“你说什么?”
“你不必来找我。”
“为何?”
“你既要留在将军府,又何必与我去东郜。”牧景年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他向来不会表达情感,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但这次音调里都带上了不满的怒气:“你真当我不懂?”
关一筱蓦然明白他在说何,心下慌乱,表面却要装作一副心定神宁的样子。他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让只有彼此听得见:“景年,有些事情我自会告诉你,我对哥哥他并不是......”
“并不是何?”牧景年打断道,眉峰里有忿恨和阴霾:“你想说他就和万俟锺那些人一样,不过是你攀权附财的工具?”
关一筱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措,他看着将话说得如此决绝的牧景年,已不知如何解释。
牧景年突然掐住他纤细的脖颈,力道之大似乎要将他活活摁死。
关一筱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疼得眼里都溢出了泪水,但他依旧何也说不出,只能一双秋水望着对方,里面有懊悔和绝望。
“箫箫,我对你如何,你当真不懂?”
关一筱心里发冷,他对爱情之事了若指掌,又怎么不懂,但眼下他仿佛有一百块巨石堵住了口,怎么也说不出其中的缘由。
“世间骗子无数,有骗权骗财,但最可恶还是骗情。”牧景年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他轻轻放开关一筱:“以前师父说这番话我不能体会,但眼下我知……”
“我并未骗你。”关一筱打断,只想急着否认对方冠给自己的罪状。他表情也呆滞着,但眼里清明:“我也喜欢景年。”
他生来说过多少次喜欢,但都是逢场作戏、迫不得已或者眼巴巴地望着财权和生计。唯有不同的是,他向来都是笑着说喜欢和爱,唯有这次,他表情无措,几乎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但牧景年怎么会知晓,他面目冷厉、不带分毫的感情:“你所言自相矛盾,何来要我信你?”
“我所说皆为真。”
“箫箫乃戏子,向来就无情,演功也是一流。”
可笑,可笑!他明明也是个无情无心的杀手刺客,眼下却责备自己无情无义?关一筱心里泛凉,突然无所适从。他仿佛在激流中的一叶扁舟,在世间沉浮二十几载后找到了可依的彼岸,却因为可怕而固有的劣根,而始终无法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