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梓伏被他这么盯着,忽然觉得脸上发热:“阿珏,朕当初是哄着你做替身,你为何不恨朕?”
欧阳珏:“啊?”
晏梓伏又问了一遍。
欧阳珏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还像个澄澈少年而不是让番邦孩儿止夜啼的鬼见愁。他说:“不是皇上的话臣现在可能在老家种地呢。”
晏梓伏:“那不好吗?”
欧阳珏:“也不能说不好,臣家里的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但臣想着,既然老天爷要给这个机会,臣就不能浪费。大丈夫当以朝纲社稷为己任,当为百姓江山尽心力才不枉费一生嘛。”
晏梓伏:“若朕不做这个皇帝呢?”
欧阳珏:“若皇上您……啊???”
晏梓伏斟酌着道:“登基这些时日以来,朕觉得朕还是做不来,或许不如其他皇叔们更适合。”
欧阳珏:“谁说的?”
晏梓伏:“没人说,但……”
欧阳珏:“臣耳朵里只听到了百姓对新君的盛赞,您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想?”这倒不是欧阳珏溜须拍马,这是事实,晏梓伏登基以来着实兢兢业业地做了不少实事,都是利民的好事。
晏梓伏一急又想哭了,心道:可我根本不想让晏家皇朝繁盛昌荣啊!
他不愿做皇帝,却又不得不做,每天的奏章不看完根本睡不着觉,可看完了又觉得心烦意乱。
晏梓伏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急了便扬声道:“葛铁!”
守在外头的葛铁闻声进来:“皇上?”
晏梓伏:“去拿酒来!”
葛铁很快就拿了酒来,又退了出去。
晏梓伏亲手给欧阳珏倒酒:“喝。”
欧阳珏:“皇上您有事可以说,借酒消愁没用的。”
晏梓伏:“这事不喝醉了没法儿说。”
可两人都喝得上头了晏梓伏仍旧没法儿说,他保留着最后的神智在压抑自己。
欧阳珏也喝得差不多了,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伸手去摸他的脸,又收回手舔了舔。
晏梓伏醉得熏熏然:“你干什么?”
欧阳珏:“你哭了。”
晏梓伏:“没哭,朕在五岁的时候就发誓再也不会哭了。”
欧阳珏:“你真的哭了……不对,重点是你为什么五岁的时候要发这种可怕的誓啊?”
晏梓伏:“因为……因为……不行,不能告诉你。”
欧阳珏:“唉,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我才不稀罕。”
两个人闷了会儿,各自又喝了两杯酒。
晏梓伏:“要不你问我吧。”
欧阳珏:“不稀罕。”
晏梓伏:“你问我咯。”
欧阳珏:“你求我撒。”
晏梓伏破涕为笑,一巴掌拍在欧阳珏头上:“朕是皇上!你敢让皇上求你!”
欧阳珏拽下他的手,一时忘了松开:“你自己说今晚在这里没有君臣之分的,而且你能别拍我头了吗,你也喜欢拍我头,晋王也喜欢摸我头,你们干啥都这么做,他是长辈就算了,你这是干嘛,你又这么矮。”
晏梓伏都顾不上想那些愁心事了,气得脸更红了:“牛阿福你有种再说一遍!”
欧阳珏大笑起来:“牛阿福就是有种再说一遍,你就是矮,不信你起身!”说着他就拽起了晏梓伏比划身高,“你自己看,不然你找葛铁进来看。”
晏梓伏抱着矮桌死活不肯起身:“朕不矮!朕只是没你高!”
两人闹了会儿,都累得瘫倒在地上。
欧阳珏问:“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晏梓伏:“对啊。”
欧阳珏:“谁?我帮你欺负回来。”
晏梓伏:“告诉你也没用,你不会帮我欺负回来的。”
欧阳珏一听,挣扎着爬起来,爬到他身边:“还真有人欺负你?你说你说,我欺负不回来的话竹先生也可以帮忙的,他肯定有办法。”
一听到欧阳珏用这么崇拜的语气说“竹先生”,晏梓伏更颓丧了:“算了算了,不说了。”
欧阳珏:“别啊,你不说我问先生去了啊。”
晏梓伏无名火起,猛地坐起来掀翻了矮桌,骂道:“欧阳珏你再给我提他试试看!”
欧阳珏愣了愣,缓缓地坐起身,看了看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气得一脸通红的晏梓伏:“你跟先生吵架了?”
晏梓伏:“我说了不准再提他!”
欧阳珏:“好好好不提……可你俩为什么吵架?”
若说欧阳珏一直都认定了晏梓伏对他有知遇之恩,那么竹樾对欧阳珏来说就是全然的授业恩师。字是竹樾教欧阳珏认的,书是竹樾教欧阳珏读的,哪怕当初是为了让欧阳珏当替身他也并没怎么在乎。因而一直以来欧阳珏都十分敬服竹樾。
欧阳珏十分怕晏梓伏和竹樾生出了嫌隙,一个劲儿地问和劝。
晏梓伏本来就够烦了,见欧阳珏明显更向着竹樾就烦上加烦。他盯着喋喋不休的欧阳珏看了很久,忽然伸手去捂他的嘴。
两个人都在醉意里,欧阳珏被捂住了嘴却还不肯住嘴,继续说着话,传出来全都是“呜呜呜”的音。
晏梓伏被他逗笑了,好玩地继续捂着:“你再唱首歌。”
见他都玩上瘾了,欧阳珏也顽皮心起,舔了舔晏梓伏的手心。
晏梓伏吓了一跳,忙不迭往回收手。
欧阳珏哈哈大笑着,又开始唠叨。
晏梓伏平时喜欢听他说话,可这个时候实在不想听了,想再捂他的嘴却又怕被他舔手心,想了又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抱了过去,仰着脖子亲住了他的嘴。
欧阳珏这次终于彻底地住了口。
晏梓伏跟欧阳珏嘴唇贴着嘴唇,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酒已经醒了大半,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飞速闪过很多东西,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两个人近在咫尺地对视了很久,晏梓伏猛地清醒过来,头往后靠了靠,终于离开了欧阳珏的嘴唇,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许久的沉寂之后,欧阳珏问:“咳……咳,皇上您是不是喝醉了,该去休息了?”
晏梓伏:“哦,是的,你也该去休息了。”
欧阳珏:“那臣告退了。”
晏梓伏:“嗯,让葛铁送你。”
两个人起身,一前一后地朝门口走。欧阳珏开了门,迈脚走出去,关了门。
晏梓伏听着门外欧阳珏似乎跟葛铁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有道脚步声朝远处走去。
晏梓伏攥紧了手,在一瞬间想了又想,又什么都没想,忽的伸手去开门。
他看到欧阳珏正站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几乎就是这么一刹那的时间,欧阳珏已经再次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定定地看着晏梓伏。
晏梓伏从没见过这样的欧阳珏。平日里欧阳珏在他面前总是嬉笑怒骂没个正形,他只是听人说过战场上的欧阳珏是什么样——嘴角仍挂着笑,可一双眼睛却像捕猎的鹰。
然后晏梓伏就成了他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这样……自带美图秀秀看对象所引起的血案……
☆、回忆2
几个时辰的颠龙倒凤,窗外的天蒙蒙亮了。
欧阳珏被晏梓伏细微的动作惊醒,箍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低声道:“再睡会儿吧,不会误了早朝。”
晏梓伏不太明白为什么欧阳珏总觉得自己是个无比勤于且热衷于政事的明君,想着现在都煮了熟饭,也就试探着说了:“没事,不去也行。”
欧阳珏蹭在他脖颈间亲了亲:“好,不去。”明显就是敷衍。
晏梓伏想跟他说清楚,刚开口就被他翻了过去。欧阳珏趴在他身上,各拽了两人的一缕长发缠在一起打结,喜滋滋地说:“我哥告诉我的。”
晏梓伏:“你哥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事情……”
欧阳珏:“因为他说我到了娶亲的年纪了。为了让我娶媳妇,只要我一回家他们就轮番上阵跟我描述成亲之后的美好未来。”
晏梓伏:“……”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王太后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王太后忒没说服力而且还势单力薄。
欧阳珏打好了结,又亲了亲他,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我以为他们哄我的,因为也没见我爹每天有多快活,天天被我娘骂。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他就凑在面前说,晏梓伏听得脸颊发热,侧过头去瞥头发:“等等,头发打结等下解不开怎么办?!”
欧阳珏失笑,扳回他的脸:“本来就不要解开。”
晏梓伏:“哦。”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葛铁在门外推门,却推不开,便立在门口小声提醒:“皇上,皇上,该准备上朝了,奴婢们伺候您梳洗更衣。”
晏梓伏浑身一僵,清清嗓子扬声应道:“好。”又扭头在屋里四处看。
欧阳珏体贴道:“皇上无需忧心,臣去床底躲着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晏梓伏反倒更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虽然确实是这么想来着。
欧阳珏:“不过先把发结剪了,你屋子里有剪刀没?”
晏梓伏:“好像没有。”
欧阳珏:“那我们就这么绑着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