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突然变得一片寂静，丛笙从自己有些悲伤的情绪里抽回神，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说出了声音，而且这话听上去颇有可怜公主的意思。
她胆战心惊地看向公主，发现公主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怔然地望着她，那半眯的眼睛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晶亮。
“我、我随口一说，你们继续。”丛笙心虚地给自己打圆场，偷偷瞟一眼边上的麦子箫，见她不仅没生气她突然插话，反而用一种温和的目光宠溺地看着她。她低下头去，尴尬得不敢去看任何人。
脸都烧红的丛笙听到麦子箫打破了屋里的尴尬：“公主也愿意陪着演吗？那可是相当闹腾的场面，臣记得公主喜清静，并不爱热闹。”
“……”这一次公主居然没有回应，似乎被麦子箫问住了。
丛笙一边惊讶公主的沉默，一边埋着头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对话，在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之前，她还是当一会儿鸵鸟吧。
她听到麦子箫说：“别人如何臣不想评判，臣倒是愿意让人生过得潇洒而自由一些。不怕公主笑话，臣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无关权力无关富贵，只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国泰民安是前提，自身安全更是重要，臣想，太子和公主能帮臣做到这一点。”
麦子箫觉得该说的她已经都说了，于是没有等公主的明确答复，便带着丛笙离开了。
她也不需要公主明确的答复，这种事情，各自心知肚明便好。
回到将军府，麦子箫和丛笙沿着游廊往自己的院子走，路过花园时，麦子箫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丛笙。
丛笙见麦子箫面带笑意，眼里含着明显的喜悦：“你那几句话说得真好。公主动摇了。”
丛笙有点别扭，将视线落在花园里的假山上：“那不是我说的，是欧南。”
“……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那个渣，烦。”
看着麦子箫赌气离开的背影，丛笙有点惊讶，麦子箫这是在为欧南的事情跟她生气吗？那渣不是一直不在乎她心里还想着欧南吗？怎么还生上气了？
被麦子箫突然变异的反应惊得半天没回过神的丛笙站在原地看着麦子箫走远，直到麦子箫消失在拐角，她才回过神来，然后暗暗不满，又不是她想提欧南的，是麦子箫自己问起的啊。
暗叹口气，正想走，突然想起来莲儿还跟在身后。
之前莲儿就一副生气的冷漠样，多半是因为欧南的事情，现在她又在莲儿面前说起欧南，而且麦子箫还一副不高兴的态度，这丫头会不会更生气了？
转过身去，果然看见那丫头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责怪。
“莲儿，你是不是生气了？”丛笙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是。”
“……”承认得还挺爽快。“为什么？”
“因为小姐太过分了。”
“过分？我哪里过分了？”
莲儿张了张嘴，下意识就要把话说出口，可看了看四周后，又咽了回去，气呼呼地道：“去小姐院里说。”
“好。”丛笙赶忙答应。肯说就好，她就怕莲儿不愿跟她说。
回到院里，丛笙把彩儿绘儿撵了出去，带着莲儿进到她的卧室里去说悄悄话。
关上门后，一转身见莲儿还是一副气嘟嘟的模样，丛笙笑道：“现在可以说了，我怎么过分了？”
“小姐早就把自己心里装着别人的事情告诉将军了对吗？将军知道小姐心里有别人对吗？”
“对啊，她早就知道。”
“就算是这样，小姐也不该那样跟将军说自己心里的人！小姐明知道将军对你有意，怎么还能跟将军说那些话呢？那是在往将军的心上扎刀子呀！小姐就算不能回应将军的感情，也不能因为将军喜欢你就这样伤害将军，那太过分了！”
丛笙被莲儿一连串的话说得怔了好半天，平日里温顺的莲儿生起气来还挺能说，不仅能说还敢说，这样光明正大地指责她，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总是把身份摆得很清楚的那个小丫鬟。
“莲儿。”丛笙要拉莲儿的手，小丫头还赌气地躲开了。
丛笙无奈地笑笑，强行拉了她的手，把人拽到床前，两个人在床沿坐下，好拉近彼此的距离。
她牵着莲儿的手柔声解释道：“你也知道你家将军想娶我，可是我心里装着别人，不想跟她成亲，所以我应该跟她说清楚的。如果不说清楚一直耗着她，不是更过分吗？”
“可就莲儿听来的意思，小姐跟那人已经断了关系的，而且小姐跟那人发生过……那什么。”莲儿说到这里时脸都涨红了，很明显在想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
丛笙见了她这可爱的模样，憋着笑故意问：“那什么呀？”
“就是……磨镜之事。”如蚊子般的小声儿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在说什么羞耻的事情。
丛笙很大方地承认：“嗯，发生过。”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未成亲呢，怎么能跟别人……”莲儿急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丛笙倒是平静得很：“我跟女人要怎么成亲？而且我好磨镜，跟女人那什么不是很正常吗？”
莲儿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纠结未婚先那啥的问题，转而吞吞吐吐地问：“将军他……可知道……”
可知道啥？可知道她有过性生活？可知道她已经不是完璧？当然知道，知道得很，而且你家将军也不是完璧了。
“知道。”
简单的两个字一出，莲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将军知道？！”
“知道啊。”丛笙想，此刻莲儿的心里大概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说不定某一匹草泥马的后面还拖装进了猪笼里的她。
大概是刺激太大了，莲儿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丛笙拿手在她眼前晃晃，让她回神，并且好心地解释说：“你家将军什么都知道，但她并不在意。你不信，可以直接去问你家将军。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家将军，都是你家将军死活不听我的。”
莲儿又怔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很是好玩儿，许久，才终于又羞涩地憋出一句话：“小姐和将军……都聊得这么细呢？”
“……咳，嗯，是挺细的，我这不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吗？就什么都跟她说了。”
莲儿皱着眉还在纠结，看她那模样，大有愁肠百转却说不出来的憋屈，纠结的小模样看着让人特别想揉捏。
好半天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莲儿抬眼看她，认真又疑惑地问：“既然这样，小姐为何不帮将军娶了公主？”
“……”
“小姐口口声声说不想嫁将军，却在将军要娶别人的时候帮着将军去回绝，这不是阳奉阴违吗？”
丛笙对莲儿被封建思想侵蚀严重的大脑产生了同情和无奈，她耐心解释道：“跟公主的亲事是你家将军要回绝的，不是我。你家将军不喜欢公主，不愿跟公主成亲，难不成你还要勉强你家将军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你觉得那样对她好吗？”
“可是……”
丛笙忍不住戳了戳莲儿不开窍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儿都在想些什么？刚才你家将军说了那么多，你一句没听进去是吗？”
莲儿揉揉被戳过的脑门，突然气恼：“将军太任性了，公主那么好，他有什么不满意的？明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怎么就是不开窍，非你不可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她怎么就是非我不可呢？要不你去劝劝你家将军？让她赶紧转移目标？”丛笙看着莲儿气呼呼的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她。
可同时她也觉得，这小丫头可真不容易啊，明明心里喜欢麦子箫，却完全没有想过要跟麦子箫发生点什么，心心念念都是她家将军能找个好人好好过日子。
对此她感到很疑惑，难道莲儿完全不会吃醋吗？要真是这样，那这丫头也是够神奇的，绝对能算是个奇葩。
莲儿听她打趣的语气，嗔怪地瞪她一眼：“小姐以后莫要在将军面前说那个人的事情了，将军会伤心的。”
“好好好，只要你家将军不问，我也不会主动说的。”见莲儿的态度有所缓和，丛笙捏捏她的脸问道：“不生我气了？”
莲儿抿了抿嘴，似是还有些不甘心：“莲儿不敢。”
“哟，刚才是谁指责我过分的？”丛笙阴阳怪气地调侃道。
莲儿窘迫地抬眼看她，起身要跪下认错，丛笙忙拉住她：“我跟你开玩笑的，只要你不生我气了，我就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情。嗯？”
小丫头的眼神闪避了一番后乖巧应道：“莲儿不生气了。”
丛笙又捏了捏她的小脸：“乖。那你去找你家将军吧，你家将军估计也有话跟你说。”
“是，那莲儿去了。”
莲儿从丛笙屋里出来，直奔麦子箫的院子去，心里还是有些不上不下的。
她总觉得丛笙和麦子箫在隐瞒什么，这种感觉之前就有过，因为那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