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良心的小坏蛋心心念念着海盗头子,咬牙独自逞强,在夏景桐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有血迹溢出,鲜红炽热的血红堪比枝头灼灼其华的桃花。
为什么心好疼?
……是谁在哭?
在那儿哭……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夏景鸢捂着胸口,步履踉跄,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了秋凤越的旁边,却心痛如绞,如万千蚁虫啃噬心口,怎么能这么疼呢?
“秋凤越,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
喃喃的低语如世间最为动人的情思,缠绵悱恻,绕指柔,无法逃离的情丝禁锢了意识,让性情寡淡的他鬼迷心窍、泥足深陷,偏偏还是心甘情愿。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粗俗野蛮、目不识丁,做事没脑子,有勇无谋,总是没个正经,唯一出众的一具皮囊也如今毁坏残缺,变得如同厉鬼一般,可为什么……仅仅是看了一眼,滔天爱慕就来势汹汹,仅仅是触摸了他的脸,满腔的情意一发不可收拾,还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着身体,身体像是脱离了控制,颤抖着、挣扎着要彻底撕裂眼前这个人,无论生死,都要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就是这样,融为一体,永远。
花树下,风月无边,妖冶绚烂的桃花万千灼灼,漫天桃红相思如血,夏景鸢跪倒在秋凤越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像是膜拜着自己的神祗,一字一顿,宣誓般,在他耳边低语:
“爱我,否则,杀了你!”
夏景桐本想阻止,风中传来微弱的“爱我,否则,杀了你!”的言语,一时怔怔看着,恍惚那两个人隔绝了时空,就该是如此亘古不变的相守、依偎,如同两条南辕北辙的弧线,历尽沧桑,终究仍是连在了一起。
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却输万千情;
不是桃花无情笑,只是泣泪化东风。
夏景桐伸手,有桃花缓缓飞落手心,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桃花似是灼烫的,点点星火,心有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竟是疼的,这时听胡三惊呼,忙扭头看他,却见他狐狸一般精明狡黠的笑容里生出了几分惊奇,指着手里的桃花朝这边笑眯眯道:“竟是烫手的,真是新奇的玩意儿,怎么办到的?”
夏景桐调笑:“你不是号称是无所不知的奸商么,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抬爱的戏言罢了,怎能当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下区区一个商人,怎么可能无所不知?”胡三装模作样,故作叹息。
这样的胡三,够虚伪、够做作,夏景桐嘴角含笑,拨弄着手里不断飞落的桃花,忽见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登时惊骇:“有人?”
胡三自是不信
夏景桐揽起胡三的腰身飞身过去,茫茫花海、灼灼桃花,一袭倩影窈窕而立,胡三哑口无言,惊恐万状。
“怎么可能有人呢?”
夏景桐足点花树,一个旋转落于花树下,正巧落在那人的正前方,霎时风花雪月、春风得意,万千韶华摇曳生姿,一顾倾城佳人失色,夏景桐自认百花丛中识美无数,但这般姿容体态美绝尘寰的人物,前所未见。
胡三喃喃自语:“居然真的有人……”
还是如此的美人!
……
仙人笑迎客人来……
夏景桐一时失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对方一般,轻声道:
“桃花仙人”
☆、第三十九回 梦魇
是梦吗?
…………
烟雨朦胧,小桥流水,一如晕染在水墨里的画卷长轴,江南女子小巧玲珑,撑着一把游鱼留白的油纸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湖畔旁杨柳拂堤,人比花娇,桃红柳绿莺莺燕燕,长亭处灼灼桃花,一年轻公子春意阑珊,懒懒依靠着栏杆,似是困倦。
睡意朦胧中,有声音传来,恰如流水一般清澈透亮,似是含笑――
“柳弄姿柔花意暖,
拂柳春亭美人懒;
情丝缠绕相思结,
只羡鸳鸯不羡仙。”
年轻公子萧雪歌懒懒掀了下眼皮,睡眼惺忪,哪看得清来人,只是强撑起身子,按着眉角,笑道:“冒昧问一下,你这算是调戏我吗?”
春风多情,送来如痴如醉的笑声,魅惑人心,“美人觉得呢?”
萧雪歌顿时来了精神,撑着下巴,桃花一般的容颜灼灼芳华,眨眼间便是春风摇曳,百花黯然失色,略带薄怒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不慌不忙,像是从烟雨中走来,水墨长卷徐徐展开,一如画中的神来之笔,耀眼夺目,万物不可夺其风华。
万物造化,鬼斧神工。
那人自顾自得上下打量,许久才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富可敌国、天姿国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萧家家主萧雪歌吗?”未等萧雪歌反应,那人已走进了长亭,挑起他的下巴,耳鬓厮磨:“我这次来江南,就是为了你――萧雪歌!”
富可敌国、天姿国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萧雪歌先是呆怔着,半晌,突然勾唇,桃花眼水光敛艳,揽尽风月星辰,朱唇微启,已是兴奋到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艳之色,声音微不可察颤抖:“若说美人,阁下才是真正的举世无双!既是阁下先招惹我的,那就莫怪雪歌不客气了”。
那人笑得张狂,笑得肆无忌惮,像是挑衅一般,亲昵道:“记着,我叫笑倾,‘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的笑倾”。
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
接下来的□□顺理成章,你侬我侬,关系一日千里;同时市井流言甚嚣尘上,不堪入耳。
市井流言的正主萧雪歌则懒懒卧在榻上,看身边的人儿打磨一块翠绿玉石,很是好奇,拉了下他的衣角,鼻子发出“嗯?”的疑问声音。
笑倾佯装不知,手里继续打磨着玉石,竟然故作摇头叹气之态,低眉顺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悲凉道:“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你的男宠,说你妄顾伦常,为天理不容。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我该称赞你一声心胸大度吗?”。
惹得萧雪歌笑得好不开怀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我的事评头论足!不过是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窝囊废罢了,再怎么振振有词,也只敢龟缩在背后大放厥词,不过……”,萧雪歌话锋一转,笑得亲昵,趴在笑倾的背上,轻言细语:“我比较上心的是你笑倾――的来历,我萧家居然查不到你的身世来历,当真是怪事”。
“知道了又如何?”低眸的一刹那,眼底苍蓝汹涌,“无用”。
翠绿的玉石经过打磨有了扇玉的雏形,打了个小孔,用七色丝绦穿起来,大功告成。
“送我的!”萧雪歌惊讶,把扇玉放在手心里细细翻看,忽地抬眼,笑得跟偷了腥的狐狸一般,“难不成是定情信物?”
笑倾眉眼如画、笑意风流,稍一用力,扑倒萧雪歌在榻上,手指描画着他精致美艳的容颜,笑道:“送你玩儿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好玉,比不了你萧家的奇珍异宝”。
“笑倾送的,那些世间俗物岂可相提并论?”
萧雪歌不以为然,半撑起身子,把扇玉系在了脖子里,珍惜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又玩味调笑:“来而不往非礼也,笑倾想要什么?”
笑倾言简意赅:“要你”。
萧雪歌似是早已料到,只是笑得更加娇艳动人,就着被压倒的姿势,道:“任君采撷”。
风月无边,桃花灼灼娇艳,一风袭来,桃花掉落在了他光洁如玉的肩头,笑倾执笔,描了一朵桃花。
江山多娇,不及君回眸一笑;万千世事,唯愿与尔执手看红尘。
多情少年不知离情苦,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笑雪居,花落鸟空、寂寞幽静,老大夫来去匆匆,副家主白观守着已不知第几次昏倒的萧雪歌,忧心忡忡。
萧雪歌反倒无动于衷,清醒了,神色淡漠,摸着脖子里的扇玉,只是问:“他呢?”
他,自然是指的笑倾
白观摇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灼灼桃花迅速衰败,夜深人静,凉气袭人,芭蕉听雨,雨打桃花一地残红,那人推开了房门,带进来晚春的薄凉,萧雪歌不觉缩了缩身子,有点儿冷呢!
“萧雪歌,我要走了”
笑倾站在房门口,灯火黯淡,他的脸隐藏在黑夜里,萧雪歌眯起眼,可无论怎么努力,仍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花开花落,人去楼空,那些缠绵悱恻的□□,也如被上了锁一般,彻底留在了笑雪居。
再相见,物是人非――
犹记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冰封千里,放眼望去一片冰冷死寂的苍白,裹着貂裘仍嫌冷的萧雪歌被召进了帝都金阙,至于缘由,无非是萧家势力动摇了寰朝的根基,帝王心生杀意。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梅香缭绕,与大雪相得益彰,尤其是点点红梅,殷红妖娆,数种梅花中独占鳌头。帝王赐宴“梅亭”,做足了表面功夫,只是萧当家心不在焉,微蹙的眉宇间竟是化不尽的幽怨。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帝都金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