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怀里的虎子啃完了栗子,揪住夏景鸢的衣服咿呀乱叫,小胖腿乱蹬,拉扯间,他衣襟里的血玉突然掉了出来,“扑通”落水。
天地间突然一道无声的长吼激荡,穿云碎石,夏景鸢只觉得胸口巨震,一股咸腥就要夺喉而出;冰冷的痛楚流窜四肢百骸,眼看就要倒下去。
同时骇人杀气袭来,夏景鸢惊觉,足尖用力轻身一跃,远离岸石,堪堪躲过突如其来的凌厉剑气。
夏景鸢强咽下喉中腥气,挺直了脊背,与梅疏影傲然相对。
水流恢复原状,骤失束缚的秋凤越跌入水中,算是逃过一劫。
夏景鸢看向来人,笑道:“梅剑客的伤可是大好了?”
“多谢挂心,已无大碍”
夏景鸢皱眉,觉得梅疏影和以前不大一样。若说他之前是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那么如今便是无刃的钝刀,看似毫无杀伤力。
隐了锋芒吗?看来“蛟龙”号一战对他影响极大!夏景鸢不动声色地打量,怀里的小家伙倒是兴奋了,看见梅疏影出现直拍手,又梗着小身板伸手要抱抱。
梅疏影视若无睹,目光逼视夏景鸢,却被轻浅笑意一笑而过,五分轻浅四分睥睨一分笑,愈发觉得夏景鸢如汪洋大海无法窥视。
忽有一道虚弱无力的嗓音强行插入:
“外宽而内嫌,诡情多伪变”
哪料夏景鸢听罢一阵恍惚,多年前,大臣力荐九皇子为储君时,帝王也曾如此评价:“朕的九皇儿,外宽而内嫌,诡情多伪变;有帝王心术,而无仁君之德”。出神间,恍然一道惊雷劈下――血玉!!夏景鸢忙看向山泉,却见秋凤越坐在水里,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血玉,趴在岸石上气息奄奄,眼睛却是紧咬夏景鸢,像是要扒去他的每寸肌肤,看出他的骨髓来。
梅疏影见秋凤越神色不对,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秋凤越回头看他,避而不答,转向手中血玉,扬了扬下巴,不知是朝向谁说的:“这玉看起来很值钱,有匪岛上的东西都是老子的,老子收了!”
糟糕!夏景鸢刚想说这玉是我的,老爷子恰好回来了,慢悠悠地道:
“这扇玉又称蛟鳞,是萧家第九代家主的贴身之物。一百多年儿了,人已作古,这东西居然重现人世,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虎子被忽视已久的怒怨终于爆发,小嘴一撇,小鼻子一抽,立马大声嚎哭起来,老爷子心疼小孙子呦,赶忙从夏景鸢怀里抱走哄着。
夏景鸢暗自惊讶,表面不动声色,又听老爷子问:“这玉是萧娃子的吧?”
夏景鸢只能应道:“是萧慕白送我来的。慕白去了月亮湾,特意留下它给我做个念想”。
秋凤越却大庭广众之下,把血玉放自己怀里,自顾自得道:“挺好看的,我就收下了”。
“……”
秋凤越跟老爷子打了招呼,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梅疏影紧随其后。留下夏景鸢若有所思,上下打量老爷子,试探地问:“老大爷怎么知道血玉的来历?”
老爷子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娃子们的事,老头子管不了了!”
夏景鸢气急,却又无可奈何。不过,老爷子这番惊人之语,倒是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那番推测。
有匪岛存在的历史不过百年,萧家第九代的消失也在百年前,再从老爷子的只言片语中猜测,不难猜出这两者之间必有渊源。
尽是谜团,这种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让夏景鸢着实不舒服。他合上折扇敲了敲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不觉又追向秋凤越离去的方向,轻喃着:
“秋凤越,不要再惹我了,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秋凤越很是苦恼,眉目纠结成一团,说不害怕是假的。如若不是梅疏影及时出现,现在指不定什么状况呢!可是在意识模糊时,秋大当家居然看见了梅子,――看见了梅疏影!秋大当家表示很纠结啊,这是为什么呢?
身后跟随的梅疏影忍笑,低声问:“想了怎么久,想出结果了吗?”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大致可以猜到”
秋凤越回头,正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猝黠笑意,调笑道:“原来你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那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话声刚落,就成功收到了一个白眼。
“无聊”
秋凤越磨牙,忍耐,要忍耐!――忍他娘的忍耐,老子一海盗大头子,凭啥看老三的脸色?!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病猫啊!于是,秋大当家鼻子朝天哼,冷笑:“你以为――”
“――小心夏景鸢!若有下次,我直接替你收尸!”眼神冷冽如刀,杀气尽显。
那眼神里□□裸的鄙视之色,像是当头棒喝,让秋凤越满目赤红,羞愤到无以复加。秋凤越甚至无法反驳,就见梅疏影决然离去的身影。
十几年前,还是朋友;如今呢?……不过是海盗大当家和三当家的关系,仅此而已。就像今日:救,是对方的施舍;不救,则是理所当然。
今日之事,于秋凤越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只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改日,夏景鸢,定让你偿还!”
林子里走来一个人,颀长纤弱,姿容秀丽,正是夏景鸢。
“拼酒,敢吗?”
秋凤越冷笑,反问:“为何不敢?”
是夜,依然那片桃花林,落红缤纷,冷月无声。秋凤越躺在桃枝上,俯看着夏九皇子打来了几只野味,清理干净,又是支火架,动作熟捻。旁边有搬来的几坛酒,秋凤越叼走一坛,灌了口,竟是果酒。
“不是说拼酒吗?”
“果酒又如何?”夏景鸢转头,狭长的凤眸流转几丝温柔,“你会醉的,还会罪得人事不醒。”
他的侧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犹如大海般包揽日月星辰。秋凤越不由得勾唇,酒香在口中漫延,笑道:“确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啊”,夏景鸢低低重复,如含美酒,唇齿留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色凉如许,隔绝了人烟的桃花林静谧如斯。
秋凤越确实醉了,一坛果酒,醉意朦胧。他仰躺在桃花枝头,摸出怀中血玉,那温润微暖的手感如抚摸包含火焰的薄冰,很舒服。秋凤越突然趴在枝头上,望着忙碌的夏景鸢,问:“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夏景鸢语气坚决,“除非你若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我会杀了你”。
秋凤越听了呵呵笑,继续躺回去,仰望着血玉。透过清冷的月光,它越加莹润剔透,秋凤越痴迷地仰望,缓缓开口:
“夏景鸢,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我不会杀你,我会跑地远远儿的,让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秋凤越第一次郑重地喊他“夏景鸢”。
夏景鸢蓦然一震,胸中维持生命跳动的那颗东西突然杂乱无章地叫嚣,外界忽然没了声息,耳边一片滚烫,只有灼灼地八个字――“人不见人、死不见尸”回响。指尖泛白,浑身发冷,即使靠近篝火也驱不散身体里的阴寒,夏景鸢抬头看他,突然渴望那个人的身体,很渴望那片温暖。
桃花枝头,灼烫的红衣翩袂,长发随意散下,远处弯月似勾,凉如许的月色打在他身上,迷离而朦胧。他手持血玉,迷离的眼光似要穿过亘古的时光,追随那百年前迷失的岁月。岁月里,那倾世芳华、不世之姿恍惚浮现,映照在莹润的血玉上,秋凤越启唇――两个字,梦魇般的就要脱口而出。
――“秋凤越!”
一声焦急的呼喊唤回秋凤越神志,秋凤越屈膝坐起,垂眸间,见夏景鸢惊慌失措的神色。
月下,那衣袂如血、流泻而下的长发的人屈膝而坐,蓦然的回眸,竟让夏景鸢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夏景鸢无法言说此刻的感觉:急促的心跳焦躁不安。
“怎么了?”秋凤越莫名其妙
夏景鸢苦笑,似在为刚才的失态懊悔,“刚才,我以为你要不见了”。
“不见?”
夏景鸢纵身一跃,跃上桃枝,和他坐一起,触手可及的距离让身体里的阴寒消减,却也依然存在。他看向秋凤越,突然无比认真地说:“我想抱你!”
秋凤越微怔,刚要拒绝,突然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向后倾倒,然后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
夏景鸢向前抱住秋凤越的腰身,揽向自己怀中。美人入怀,夏景鸢吻上那眼角的泪痣,如对待一件稀世奇珍。
“我想抱你”
细碎的吻缓缓落下,缠绵于绯红的薄唇,以舌撬开牙关,先是试探性地进入,顿时唇舌间皆是秋凤越的气息。夏景鸢心跳如鼓,终于把持不住,不再试探,卷起温热的柔软疯狂吞噬,一阵旖旎,秋凤越醉梦中不适,蹙眉,眼角的朱砂痣摄人心魄,自是妖冶无双,大张的嘴角津液溢出,又被逐一吻去。
一路吻下,白颈如雪,同时一手扶腰、一手拉开他的衣襟,随着衣襟滑落,露出玉质的肌肤,夏景鸢拂开长发,吻上后颈,留下一串绯红地印子,等撩开他的长发,突然入目一片刺眼的红――颈后胎记,如五瓣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