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没有秋儿,只有秋凤越。
☆、第九回 待客之道
“有匪”号靠岸,岸边有个老人领着一群娃娃张望,海盗们看见了立即高兴地冲他们挥手――
“老爷子!――我们回来了!!”
苏吟领着夏景鸢等人下船,不忘再次提醒:“聪明人,想活命就乖乖听话。”突然见一个娃子冲撞了过来,歪歪扭扭的小身板让苏吟一连“哎呦”“哎呦”了好几声:
“慢点儿啊虎子,你走得都挺不利索,还敢跑?――摔了磕了,哭鼻子的还是你!”
娃子“啪啪”,小肉手给了两巴掌
苏吟直接扛起他,吆喝:“卖小孩儿喽!不要你了!!”
虎子骑在他脖子上,笑得流口水,小嘴含糊着:“驾!驾!――骑马马!”
老爷子过来,问:“秋小子和梅小子呢?”
“他俩早来了,估计又在岛上你逃我砍呢”
老爷子又来到夏景鸢他们面前,问:“你们是谁?”
绿盈早已柳眉倒竖要叫嚣,被夏景鸢拦下,斜睨了一眼,绿盈顿时吓得嘘声。萧慕白见状,便朝向老人拱手道:“在下萧慕白,同友人出海,未料遇上大风浪,幸亏有秋公子相救。”
老爷子想到昨晚确实是电闪雷鸣的,不禁安慰:“年轻人,活着比什么都强。来了就是客人,有匪岛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多谢老人家”
苏吟在旁边逗弄着几个娃娃,嘴角含笑,对这些“客人”的表现暂时满意。
海盗其实都是有匪岛的居民,平常种地、打鱼、和媳妇儿耕耘织布,生几个胖娃子到处调皮捣蛋。
夏景鸢等人被安排在村子的边角上,可以看到院子后面一大片草地和草地远处的树林,树林深处隐约可见织锦云霞般的桃色。
傍晚,院子再没了外人,萧慕白才有机会召集大家,问:
“樽的功力恢复了吗?”
苏吟给他们每人下了不知名的药,功力被压制,身体也提不起力气。
樽摇头不语
夏景鸢问:“绿盈,能配出解药吗?”
绿盈迟疑了会儿,下定决心,“只要有药材,配出解药不是问题”。
萧慕白看向夏景鸢,夏景鸢却突然扭头,语气冷漠:
“我出去走走,有什么事你们先商量,回来告诉我。”
他自然能猜到萧慕白想说什么,只是很讨厌别人对他有所图罢了。
夏景鸢去了院子后面的树林,苏吟既然敢把他们当客人大摇大摆地招呼进有匪岛,自然是笃定岛上没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
夏景鸢顺着林子里的小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倒也别有风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那片织锦云霞般的“桃色”,原来是一片桃花林。
桃花繁盛如锦,落樱缤纷,夏景鸢走入林子,月色朦胧,愈发有天上人间、人间仙境的意味,他一开始就察觉到林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寻了许久,在一株粗壮的桃花枝上隐约辨认出一个人影,不由轻声问:
“秋凤越吗?”
那人躺在桃枝上,懒懒应了声:“嗯,九鸢啊……”
夏景鸢也飞身跃上桃枝,坐在他旁边,问:“心情不好?”
“……嗯,”秋凤越有气无力。
“来,躺我这儿!”不等他拒绝,夏景鸢就扶起他的身子歪在自己怀里,忽然瞧见他衣服上沾有血渍,忙问:“你受伤了?”
“是剑客的血”
秋凤越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调整了躺姿,瘫在夏景鸢的怀里合眼假眠。
落樱缤纷,如絮似雪,秋凤越一只手伸出手,感觉着桃花瓣飘入手心,再被风吹落,唇角扬起的笑意恬静而美好。这时另一只手慢慢扣上他的手,十指相扣,秋凤越挣了下,没挣开,恼羞抬头,却看见夏景鸢带有狡黠、像偷了腥的狐狸一般的笑容。
秋凤越脸色一黑,提脚踹了过去,想当然,踹了个空。
两人都没吃东西,秋凤越进了林子,打了只山鸡,开膛破肚就着山泉洗干净。夏景鸢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忽见他在山鸡上糊了层泥巴,表情不由得僵硬。
秋凤越甩了他一眼,道:“嫌弃就别吃。”
“不”,打开纸扇,半掩面容,“我只是过于惊讶罢了,毕竟……”身在皇城,吃惯了山珍海味、鲍鱼鱼翅,突然看见这么脏兮兮的一坨,难免接受不了。后面半席话,夏景鸢也只是心里想想。
秋凤越看那张半露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突然鼻子哼了哼,没再说话。
叫花鸡熟了,秋凤越刨出来,撕下半个鸡,剩下的递给夏景鸢。叫花鸡外面抹了层蜂蜜、里面填了果子,仅是看着就食欲大增。
夏景鸢接过,尝了口,不禁叹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叫花鸡。下次我做给你吃。”
“就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遭受质疑,夏景鸢也不恼,“以后会相信的”。
秋凤越哈哈大笑,边找了张大叶子把自己的半只叫花鸡包起来。
“你不吃?”
“嗯,留给剑客的”
秋凤越包到一半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起一抹冷冷的自嘲。
“叫花鸡这么美味,做你的朋友,一定口福不浅吧!”夏景鸢忽道
“没有,叫花鸡就你吃过”。
夏景鸢顿时眼里带笑地看着他,分明是在嘲讽。
秋凤越被他看得心虚,犹豫了下,改口:“还有梅子”。
“剑客梅疏影?”
秋凤越不情不愿耷拉下头,算是默认了。
夏景鸢继续问:“看你这么关心他,你和他难不成是拜把子的兄弟?还是……是青梅竹马?”最后一句算是调笑了。
“呃……早多少年的破事儿了,谁还记得清!”。
夏景鸢心绪杂乱,听了他这话,心里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晌闷闷吐出一句:“我看你就记得很清”。
秋凤越苦笑,或许是心里太苦闷了,还是氛围不错什么的,眼前夏景鸢的脸现在看来竟让他无比安心,让他有种冲动把早多少年的破事儿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这么多年了,秋凤越第一次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也很快实行了,晃了晃手里的半只叫花鸡,叹息:
“说起来,梅子第一次吃叫花鸡,反应跟你刚才一样:惊讶、嫌弃,不过碍于我的面子才吃了几口”
“……我没有……”某人无力地辩解
秋凤越自顾自得回忆:“梅子吃了叫花鸡,拉肚子,他的小厮通风报信,于是梅子的父亲就找了几个人狠狠揍我,赶我滚!”说完,瞄了夏景鸢一眼。
夏景鸢赶忙表示忠诚:“我不会吃坏肚子;我的父亲很讲道理;你滚了,我也跟你滚。”
“说起来梅子的老爹真够狠,把老子往死里打,要不是老子命硬,还真被他爹送黄土里去了。我生来就跟着秋爷爷到处乞讨,后来爷爷死了,又被老爷子捡了回来,磕磕绊绊活了二十来年,活到现在,真是老子上辈子积了德!”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你遇见了我,我会保你会一世平安。”
说这话的时候,夏景鸢放下了折扇,眼里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水色,看向秋凤越的目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的柔情,此刻他含笑的模样像是隔着层水雾,氤氲而多情,偏偏又看不真切。
秋凤越想说他“油嘴滑舌”,可是或许是他这目光太……深邃了,像那片海,秋凤越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死在里面了。
秋凤越强撑起不屑的打量,打量他苍白的脸色,大咧咧的嗤笑,又刻意加重了讥讽的语气:“就凭你这病怏怏的身子,保护我?――痴人说梦!!”
夏景鸢不同他争辩,仍是笑,笑得像朦胧下的月色,直视着秋凤越的眼睛,朱唇轻启:“以后,你会相信的”。
这时林子里又走进了一人,秋凤越起身,道:
“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好”
夏景鸢目送他走远,看他迎上那个人,递上包好的半只叫花鸡。那人朝夏景鸢方向一瞥,锋芒毕露的气势分明就是梅疏影。夏景鸢迎视,不占上风也未着下风。
第二天,夏景鸢起了个大早,进了厨房,围着灶台转。樽和绿盈在厨房门口跟着,绿盈一脸惊悚,问:“主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樽一声不吭,只是冷硬的面孔上多了丝担忧。
“你们这是在做饭?”刚睡醒的萧慕白见他俩围着厨房,奇道。然后就见尊贵的九皇子走出厨房,手里操着把菜刀。
可怜刚睡醒的萧慕白被一身粗布衣、农夫打扮的九皇子惊吓了。
“大哥,你们昨晚谁掌勺?”
“大、大哥?”萧当家说话都带颤了
夏九皇子耐心解释:“我估摸着萧当家比我年长,我就擅自称庄主为大哥了。”
“……”
“大哥也别见外,唤我景鸢即可。”
萧慕白突然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对,还没醒,这是做梦!
有匪岛,今日风和日丽,牡丹吐蕊樱桃红,鲜鱼肥美飞兽走,是个春游的好时机。
夏景鸢背着竹蒌,施施然走出院子,进了林子。一路上遇见好几个稚龄孩童,也是背着竹蒌,红扑扑的苹果脸在朝阳里扬着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