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祤将信将疑,依然不敢贸然呼吸。
郑耀扬道:“只不过那东西遇上阎王笑,就会让你加倍地疼。算来距你毒发也没多久了,我总算赶在了前头。”
阙祤手握成拳,又一点一点放开,不再屏着呼吸。他从角落里走出来,拉了下适才因为躲避郑耀扬而从肩头滑下的外衫,道:“为了这么点小事让郑堂主冒这么大险,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本来你可以不用受这份苦,这个时候我来送的应该是解药而不是幽槐香,”郑耀扬边说边往外走,“但你的表现实在让宫主失望,他一生气,便只好给你些惩戒了。”
阙祤轻哼一声。
郑耀扬瞥了他一眼,“听说郁子珩对你颇为重视,说不定看了你毒发时痛苦的模样,他便肯对宫主服软了呢。”
“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阙祤很想问问他们是不是被郁子珩给逼傻了。
“嗯,你说得对,郁子珩这人心肠比石头还硬。”郑耀扬道,“果然还是要靠你,你把博元修脉的全本弄到手,若得机会,能杀了郁子珩更好。”
体内真气不知为何有躁动的迹象,阙祤勉强压了压,道:“我不是他对手。”
“这不是个单凭武功高低就能论输赢的世道,我相信你总能找到办法的。”郑耀扬走到楼梯口,看着外边一堆巡视弟子走远,“你乖乖听话才有活路,等你功成身退之时,我自当给你解药。”
阙祤冷冷道:“只怕等不到那时,我便没命了吧?”
“压制你疼痛的解药每月我会给一颗,等你痛过一次尝过那滋味,我会把解药交给新来伺候你的那小子。”郑耀扬跃到栏杆外,“你做得令我满意,解药就会按时,否则每隔七八日你便要死去活来一回。从最初毒发到要了你的命,大概也是一年前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雨阁上下又安静了下来,郑耀扬已经走了。
阙祤原地站了片刻,膝盖忽然一弯,半跪在地上。
他正处于经脉被完全理顺,内伤痊愈的关键时候,被这幽槐香一搅,那早埋在身体里的阎王笑似乎要被它唤醒,有提前发作的意思。
这可有些糟糕。阙祤直接在地上盘膝坐下,将一丝乱窜的真气强行拉了回来,运功想要把毒性暂时压制住。
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三个小周天,阙祤才觉得稍稍好些了,但他清楚自己此刻内力不足,不多时候那毒物必然要再抬头。阎王笑早晚会发作,那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来,那他的内伤很可能又要反复甚至恶化。阙祤叹了口气,扶着桌椅站起来,边往楼下走边唤了人来。
庞志浩听到声音,第一个走过来,“大哥,有事么?”
“你去……”阙祤话刚出口又停住,想起郑耀扬说往后会经他手给自己解药,又觉这人不可信了,道,“我茶喝得多了,嘴里发苦,想吃点甜的,你去帮我弄点蜜饯来。”
庞志浩不疑有他,转身就去了。
阙祤看他走远了,才又唤了一个婢子过来,正色道:“去帮我把教主请过来。”
那婢子常见郁子珩出入听雨阁,知道教主对执令使的重视,一听他这语气,不敢耽搁,飞快去了。
“阿梵,清儿说这事她应是应了,”郁子珩翘着条腿坐在当中,好笑道,“但婚事不急,等个两三年也可以。”
尹梵毫不脸红地道:“她不急我急!”
祝文杰道:“来看看这些刚选出来的好日子,今年的十月初九,明年的三月廿八,腊月十二……”
“等等!”尹梵站起来,“为什么最早也是今年十月初九,上半年呢?”
“看你那猴急样,”祝文杰也跟着打趣,“出息!”
尹梵回给了他一个“你就是嫉妒我”的眼神。
正这当儿,外间有个弟子进来,道:“秉教主,听雨阁派人递了话来,说执令使请教主过去一趟。”
郁子珩极意外地抬头看去,想不到阙祤还有主动找上自己的一天。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这么多日自己不和他说话,他便一句也不对自己说,难不成这两日不用练功见不到自己,他心生想念了?
……
那就不是他了。
郁子珩好奇,问那弟子道:“是什么事?”
那弟子道:“回教主,执令使那边没说什么事,便只有那一句话。”
郁子珩靠近椅子里,猜着阙祤此举究竟何意。
“哼!”不等他猜得如何,林当先重重地冷哼一声,“执令使好大的面子,有事求见教主不亲自来,居然使唤人来叫教主去见他,这是何道理?”
祝文杰想起那日看到陈叔帮阙祤疗伤时的样子,道:“兴许是阙大哥这两日抱恙在身,不便行动。”
虽然上次在客栈里阙祤肯舍命救郁子珩的事让尹梵对这个外来的家伙改观了不少,疑心却没有从根本上消除掉,听了林当的话,也道:“执令使没有亲自前来,想来不是什么急事。教主,属下知道教主看重执令使,但他底细到底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教主还是不要对他太过宠信为妙。”
“宠信”二字让郁子珩眉头弹了一下,心里不大舒爽,“那依你们的意思?”
“不见。”林当干脆利落,“他若有事求见,自当亲来,教主不可降了身份,也不能让他随随便便坏了我寻教的规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郁子珩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者先前对阙祤的怨念尚在,也不满他不是亲自前来,便只对那弟子道:“你回话给执令使派来的人,就说我这里还有正事,便不到他那里去了,让他有什么事明日议事后再说吧。”
弟子应声去了。
见厅中气氛不大好,祝文杰忙又招呼着几人继续谈论起尹梵的婚事来。
然而郁子珩的心早就远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应了些什么,一句也没记住。
阙祤盘膝坐在床上,继续试图压制内力一次又一次的反冲。
庞志浩很快取来了蜜饯,因为不敢上到三层,便只在二层唤阙祤。阙祤让他将蜜饯放到楼梯口,便把人打发走了。
内息乱得快要失控,更有一种针扎般的疼痛不知自何处而始,迅速蔓延至全身,且越来越强烈,阙祤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受不住了。
终于,他再次听到有人上得楼来,却已无力留心那脚步是不是属于郁子珩。
派去的婢子见了放在楼梯口的蜜饯,只道阙祤并不想有人打扰,便不再往上走,在下头道:“执令使,教主说他在商议正事,不到听雨阁来了,让您有什么事待明日议事过后再说。”
阙祤难以形容听到她说的话后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觉胸口处一阵闷痛袭来,让他险些一头从床上栽下去。
婢子没听见他的动静,又迟疑地唤道:“执令使?”
阙祤缓了片刻,勉强开口道:“我知道了。”
婢子又等了等,没听到他有其他吩咐,这才离开了。
提前毒发,内伤反噬,以阙祤那才恢复了三成的内力根本远不足以应对这凶险的情况。内力很快耗尽,疼痛却强烈得要命,阙祤连运功的姿势都维持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闷哼出声。
内息被彻底打散,阎王笑开始肆虐。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阙祤抓着床褥,无意识地动来动去,怎样都不舒服。
他咬牙忍着,忍着,到忍不住,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人却因此清明了点,竟有些想笑。不知怎地,他忽然不着边际地想起过年时罗小川一脸认真地叫自己亲自放了那串炮仗,却被郁子珩抢了去的事。是不是就因为那时自己不把那孩子的话当回事,今日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一口血吐出来,便似收不住了,血开始大量地自他口中涌出。
绝望好像变成了一件有形体的物什,被他死死攥在了手中。阙祤想,就只能到这里了,活不下去了……
也不知林当是不是有意拖延,总共就那么几件事,他却每一件都要掰开来碾成粉地细细说。好不容易将人送走了,郁子珩本想到听雨阁去问问阙祤有什么事,叫来弟子一问,才知此时已过了亥时。
他没再派人过来,也没亲自过来,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这么晚了,应该早就睡下了,那便明日再问吧。
郁子珩又在流云厅里心烦了一阵,才一个人回了和风轩。
然而次日本该出现在议事厅的阙祤却依旧没有出现,郁子珩便也没心思听他们议论的那些事,暗自猜测着阙祤因为昨日自己没去见他而和自己闹脾气才不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若果真如此,那倒值得高兴了。
☆、命若悬丝
草草结束了议事,为了不被人拖住,郁子珩飞快闪身从后门离开,几乎用上了轻功。
他捡了个没什么人走动的小路,直奔听雨阁去了——昨晚没去成,心里到底惦念。虽说阙祤难得主动一回,但打破二人之间僵持关系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合适。
听雨阁还很安静。
婢子们正在撤早膳换热水,见到郁子珩上楼来,纷纷行礼。
郁子珩看了眼未被动过的膳食,皱眉道:“执令使还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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