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月和蓉阳尾随我身后,低眉顺手,佯装成我的贴身丫鬟随我一同入宫。我慢步细踱,一路瞧见服饰艳丽的各色秀女容光焕发,她们结队而行,脚步轻快翩翩。而我却踌躇不前,仿佛心中压着一块巨石,难以喘息,阴郁心绪令我愁思满面,茉月不由得为我担忧。
“公主这是怎么了?”
“不打紧……”
我语气生冷回了蓉阳,颇为不悦。混入妖宫、为妃为后、瓦解无尘的帝王统治,终结顾梦一尘的缘聚美梦……本应是我的初心才对,将仇人屠杀自是痛快,奈何这心中似毒蛇撕咬一般?我沉滞不前,甚是后悔,只想原路打道回府。
“这不是荆佳儿么……”
细碎的窃窃私语将我从阴郁的沼泽中拽拉出来,朝着声源探去,瞧见秀女们三两成群碎碎叨叨,不安分的眼神四处打量着我,令我颇为不自在。瞧见秀女们这般,我终于明白自己沉滞不前的理由。本是这妖界之王,原可以退隐江湖,待妖力恢复将王位一举拿下才算风光,这般以女人姿态扰乱妖宫,当真不是君子所为。
我冷哼一声,笑语冰冷如霜,只觉好笑。所谓君子以厚德载物,仁义道德能承载万物,可我早已是污秽之身,又是如此不肯放下昔日恩怨,早已算不上君子,哪里用得着理会那君子之说呢。
礼炮冲天,七彩琉星这才驾着七彩烟云降落在礼居正门之前。年长的宫女们命我们排成九十行六列,我暗自一惊,竟有五百四十余人入宫选妃,当真是极度贪慕这妖宫的富贵荣华么。
“众秀女请随我前行,入来生殿!”
七彩琉星声音干巴巴的,果真不适合做礼官的职务。瞧着他荣光满面,脂粉上晕着腮红,像极了年画上的胖娃娃,想必定是三王爷胡闹之举,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林萧楚也算是他的干儿子,自从林萧楚被罚下兀硌,这七彩老爹却为了避嫌而躲得远远的,权当做事不关己,早已高高挂起。
选秀女不过是个形式,妖宫十年一殿选,能入选者寥寥无几,世人皆称赞妖王无尘不好女色,实则是怕了身上的炼狱符文公诸于世。如今无尘增添了一丝清高,反倒令天下女子蜂拥一般投怀送抱,只愿能侍君一侧。
孝娴淑太后的来生殿门前庭院宽阔,数百秀女嘈杂喧闹如鸭子上街,终是被萧后的贵喜斥责一番。我瞧见秀女们一排一排步入来生殿,又一个一个哭丧着脸走出,半个时辰已过,居然并无一人入选,倒是应征证了我的心思。无尘身上有秘密,太后自当是寻得贤良淑德却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不要挑起宫斗事端才是。
“小姐公主们,该你们入殿了!”
兰姑姑倒是客气,果真是宫里的老人,明知道秀女入选几率甚微,却是万分不肯得罪任何一人,只怕来日麻雀飞上枝头,再回来给她颜色瞧。
我与同排另外五人一齐步入殿内,瞧见孝娴淑太后正襟危坐,无尘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剑眉紧锁在一起,怒气凛凛,却是不好对孝娴淑太后发作,只能耐着性子瞧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来来去去。
“羽族族长次女碧玺彩凤,上前叩首!”
七彩琉星拿着礼册站立在一旁,一脸痴傻模样,奴颜婢膝,当真做作。
“碧玺彩凤拜见太后,大王,太后大王万岁万安!”
碧玺家的次女胆小怯懦,生怕落却选,可是愈发担忧便是愈发的神色失常,双手不自然地抓捏着裙角。
“可学过琴棋书画?”孝娴淑太后板着脸,生冷言语,令人不寒而栗。
“学……过……”
“那么你最崇敬于谁?”
无尘也冷语发问,眼神根本不停落在那楚楚动人的女子之上。我心里暗暗盘算,莫不是这母子二人为了选妃之是动了气。
“臣女……”碧玺彩凤瞧了一眼妖王无尘,娇羞低头,“……最崇敬之人自是妖王殿下……”
“切!”
无尘的手肘拄着案几,轻声冷哼,却叫那碧玺彩凤的心中微凉。这种阿谀奉承之话无尘已经听过数千遍,今日都已经听过了数百遍,早已厌烦。他愁眉不展,片刻都不想在来生殿耽搁下去,所以才如坐针毡一般。
“你可以走了……”
太后也是心烦,厌恶这些俗物屈从拍马。虽是不满无尘殿前失怡,却也是情有可原,冷言打发了她下去。碧溪采凤一脸失意,眼泪汪汪的,呜咽着走出殿去。
“豹族公主荆佳儿,上前叩首!”
终于轮到我,这么佯装端庄果真费力,还是速速回了话,是走是留都悉听尊便,但凭天命。
“荆佳儿拜见太后,大王,太后、大王万岁万安!”
“可学过琴棋书画?”
无尘并不看我,一脸不耐烦,长吁一口气,绝色面庞羞煞身侧的四位佳人。我微微一笑,低头垂目,略带磁性的声音响亮回了他。
“不全精通,倒是颇通画技!”
谁说女子定要温柔细语,我偏要做那伶俐佳人。无尘听闻我的声音果真一惊,这般磁音婉转悠扬,似是令他忆起何人,于心暗惊。他饶有兴趣地打量我,深邃的眸子夹杂一丝疑虑,似是怀疑,莫不是我的身份被他洞穿。
“你颇通画技,可曾有仰慕的画家?”
我突然一愣,不知是否应该据实回答,一时语塞,却对上无尘饱含期待的眼睛。罢了罢了,据实而说。是何结果我都无怨无悔,虽是不信天命,今日却但且问天,权当做命中注定。
“臣女仰慕之人是……楚杀王……”
没错,任这世间贤德才人诸多,但我楚杀只仰慕我自己。此话一出引得一片哗然,身侧四位佳人倒吸一口气,八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孝娴淑太后也是一脸恼怒,可瞧见无尘却终于有了兴致,孝娴淑太后也没有多计较,却是要好好难为我一番。
“拿纸笔来!”孝娴淑太后一声命下,兰姑姑即刻抬了笔墨纸砚来,一架黒木书桌摆在我的面前。“画一幅秋菊美人图可好!”
“臣女听命!”
我也是活了万年,数千年的画技不是白搭,也算得上行云流水,倒也不拘绳墨。四五笔挥斥、三两笔勾勒,一幅秋菊美人图惹得众人一通惊呼,殿外的秀女也朝着殿内张望。
“极佳!”无尘拍手称赞,愉悦之情爬上眉梢,我却瞧着无尘似是阴谋暗算,眉眼之间透露算计。
众人惊叹画技高超,赞那美人惟妙惟肖,我只觉这美人眉眼熟悉,细瞧愈发像了顾梦一尘,瞬间想扇自己两个耳光。顾梦一尘那贼子待我薄情,我已经将对他的思恋抽出,奈何如今还是对他恋恋不忘。我怅怅不乐,只能苦笑。
孝娴淑太后本是不悦,如今却面露喜色,微微颔首以示称赞。
“大王意下如何?”
无尘青丝随风灵舞,竹香清雅,略带磁性的声音入耳,还未反应过来四周却骤然鸦雀无声,众人似是被吓傻了眼。
“殿选完毕,封荆佳儿为妃!”
☆、新妃毁容
“左丞相大人可安?”
黑羽墨风踏上政居的石阶,漫不经意,徒闻阵阵桂花清香。他的眼底浑浊,日复一日的夜不能寐,令左丞相的头脑愈发沉滞。本是个性情洒脱之人,可千百年的精神折磨终于造就了他的阴鸷不堪,这般神经衰弱,终有一日会支撑不住,早早地奔了黄泉夜路去。
左丞相大人神思倦怠,抬头瞧见三王爷纤尘和右丞相蝶梦锁清,果真不远处那七彩琉星矗立桂花树下,当真是与三王爷形影不离。
“托三爷的福,甚安!”
“呵,”纤尘笑语,眼球机灵地滚动,“怎得左丞相大人神思倦怠,可是又睡不安稳?”
黑羽墨风嘴角抽搐一下,他脸色不好,眼底的皮肤开始松弛。他长叹一口气,自嘲地苦笑,却是把视线投入天空之中,让滚滚翻腾的云朵吞没他迷离的思绪。
“听闻妖王为新妃新建赤色宝殿,奢华无比,不知这楚妃是何来历?”蝶梦锁清拉着三王爷的袖子,许久不见三王爷,闲话自是多了些,可却瞧见黑羽墨风骤然收了神色,妖美面庞拂过一丝愠色。
“狱流瀑的公主,死而复生的那个!”三王爷闲聊打趣,一溜烟儿便随了七彩琉星而去,欢脱地像个孩童。
“哦……原来如此……”蝶梦锁清的手不自主地抓挠着刺绣淡粉芍药的袖子,右丞相怯懦,最怕左丞相恼怒,因此一直小心翼翼。瞧见黑羽墨风与他擦身而过,他立即慌了神儿,“左丞……”
即刻叫住黑羽墨风,却也是神色无常。黑羽墨风顿足,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冷漠打量着娇粉裹身的美男子。
蝶梦锁清扎起头发,发带随风灵舞,眼角的绯色蝴蝶纹样平添一抹妖艳。黑羽墨风冷面,果断走下台阶,将面庞凑近蝶梦锁清的脸颊,死盯着他眼角的赤色蝴蝶。蝶美人立即羞煞了脸,脸颊上的红晕灼烫,不知所措起来。
“这妆饰太俗气,今后莫要妆点。”
蝶梦锁清羞愧,一时结巴难以吐露言语。“左丞……”他拉扯住黑羽墨风的衣袖,“左丞奈何待我如此冷淡,难不成我的心意竟令大人您如此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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