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在曲鸿的颈上收紧,五指深深嵌进皮肉,曲鸿眼前一黑,眼睛里几乎要流出泪来。
“住手——!”是风长林的声音,他竟不顾一切地闯进了树林,闯进了天罗地网之中。
风长林的剑已在手上,哪怕云水的锋芒和那柄漆黑鬼魅的剑无法可比,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
漆黑的剑再一次出鞘。
那人的一只手还卡在曲鸿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振剑出鞘,送招,收剑,动作一气呵成,快得难以看清。
铿锵声过,两剑相击,一股强大的劲力将风长林击出数尺之外,漆黑的锋芒从心口掠过,若不是有云水剑相护,对手的锋芒早就撕穿了他的皮肉。
无影丝陡然而至,阻隔在两人之间。唐瑶道:“贪狼,我来助你,速战速决。”
那人道:“不必,你们的任务是另一个,不要妨碍我。若不是这两人凑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
唐瑶摇头道:“贪狼,任务要紧,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代号为贪狼的杀手不屑地啧了一声,和唐门的两人不同,他的名姓并不为人所知,可能是因为他太年轻,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剑,见过他拔剑的大多数人,怕是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剩下。
他的剑实在太过鬼魅。
风长林急不可耐,左顾右盼寻找办法,他的视线短暂触到曲鸿的眼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的动作却停住了。曲鸿眼神虽然痛苦,却并没有惊慌,甚至充满暗示的意味,仿佛在对他说,相信我。
贪狼没有给二人太多的时间,五指收得更紧了些,厉声道:“你知道曲渊的秘密,他把东西藏在哪里。”
“什么……秘密?”曲鸿挣扎着望向他,“什……么……东西?”
“你若装傻,我只能用对付他的方式来对付你,那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曲鸿扳住他的手腕,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你来啊,无论你用什么法子……我也不会告诉你。”
漆黑的长剑又一次出鞘,剑光掠过曲鸿的肩膀,短短一瞬。
曲鸿的肩上有血渗出,身躯沿着树干滑落下来,像一张脆弱的纸片。
只有风长林看清了全部的动作,因为那拔剑的姿势实在太过熟悉,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潇湘派的剑术,你从哪里学到的?”
贪狼平淡道:“我曾经与潇湘派交过手。”
“……咳,”曲鸿的手撑在地上,费力地仰起头,“你难道交过一次手,便能学会对手的剑术么?”
对方低下头看着他,秦瑶从旁边喝到:“贪狼,这人很狡猾,别跟他废话!”
“是又怎样,”贪狼答道,“我的剑就是这样的剑。”
“是也没什么了不起,若是给我一把琴,说不定我也能学会秦英的武功。”
贪狼的目光一凛:“你见过廉贞?他在哪里?”
“当然见过,”曲鸿笑道,“可惜的是我不想告诉你。你找的东西,我也不打算告诉你。”
曲鸿的语调因为疼痛而上扬,言语却掷地有声,针锋相对地戳往痛处,贪狼冷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愠色,辩道:“你不说也无妨,反正罗刹谷里没有,定是在你的身上,我可以杀了你,然后慢慢找。”
曲鸿一惊:“你怎么知道罗刹谷里没有,你该不会……”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你……你竟然杀了他们?”
“下一个就杀你。”
在他拔剑之前,曲鸿突然撞了过来,身形快得不像一个受伤的人。玉笛稳稳地挽在他的手里,自下而上地击出,弧光一闪。
贪狼没有想到他还能活动,甚至还能用剑偷袭,应对不及,只得急急避开,转眼间,曲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向后跃了几步,退到同伴身边,连长剑也够不到的地方。
他怒道:“你竟然诈我?”
曲鸿讪笑道:“是你偷袭我在先,还指望我跟你公平决斗吗?”
“我明明伤了你。”
“割破一点皮肉而已,你懂得潇湘剑术,难道我不懂么。”曲鸿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了,曲渊是你杀的,多亏有你坦诚相告,贪狼御使,我真该好好谢谢你。”
风长林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人,原来他方才一直在伪装,装作穷途末路,他演得太逼真,连自己都险些被骗过。他看出贪狼与唐门两人不同,是个单纯的杀手,强大却心无城府,他不惜以性命为赌注,终于从对方口中套出了真相。
现在他的面前站着真正的杀父仇人,他本该是备受震动的,然而他的侧脸竟然很平静,他并没有停止思考,甚至没有让悲伤和愤怒浮到表面。
在这一趟旅途中,曲鸿真的变了。
风长林的心中涌上一阵不合时宜的感动。此时两人依然身陷囹圄,肩背相抵,不敢有半点放松,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对方肩上靠近了些,低声道:“鸿弟,干得好。”
曲鸿也偏过头,近在咫尺地望着他,嘴边慢慢地绽开一个微笑。方才的战斗中,他终究落了伤,牙缝里嘶着气,笑得也有些勉强。可那笑容却是极其纯粹而快活的,连身边的晦暗都被短暂照亮了。
他说:“林哥,不管是巧合还是缘分,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风长林怔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被唐瑶的话生生打断:“知道再多也没有用,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着出去么?”
唐玄来到愤怒的同僚旁边,道:“贪狼,看来你不得不与我们合作了。”
贪狼显然并不乐意,但还是拔出了剑,横在对方面前。唐玄满意地抬起手,掌心低低抹过剑刃,长剑撤回时,剑口挂了一层阴沉的青紫色。
神农门的奇毒,淬在漆黑的剑上,贪狼把剑鞘扔在地上,双手擎住剑柄,微微抬起。
漆黑的剑身终于完全暴露出来,轻薄,细韧,泛着变幻莫测的冷光,倒像是一根长鞭。唐玄道:“赶尸鞭下从来不留活人,你们两个受死吧。”
淬过毒的赶尸鞭,在一片天罗地网里,是再好不过的杀人工具。鞭风未起,风长林已隐隐生畏,回身对曲鸿道:“我们得想办法冲出去。”
曲鸿点头道:“我知道,现在就死,我还不甘心,你看江上!”
两人的视线越过树林,往江面上望去,远远地竟看到一只篷船,在滔滔江水中颠簸摇晃着,越过沙洲,越过芦苇荡,拼命地靠向岸边。
程若兰站在船头,不停地招手,两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船,如约而至,不过江水湍急,这片江滩又刚好在急弯处,根本无从下锚,只能由岸上的人自行跳上去。
唐玄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这一次从袖底抖出两柄短刀,近身与二人相搏,贪狼也跟着振鞭而起,他的身形更快,身法变幻莫测,长鞭与短刀交替并出,刀光剑影织成一片,不给人半点喘息的余地。
曲鸿和风长林竭力而战,一刻也不敢怠慢。二人的配合本来也算默契,即便被围攻,应付一时半刻也不成问题。可绕在四周的无影丝无时无刻不在与他们作对,细丝极其锋利,只要轻轻擦过,便会留下一条血印,疼得钻心,倘若径直撞上,怕是连手筋脚筋也保不住。这细丝绕在树干上,树梢上,在两人周遭罩出一座牢笼,数丈之外的江面,变得遥遥不可及。
最可怖的还是那条赶尸鞭。
贪狼的身手实在太快,所有策略在他的面前都失了意义,倘若一个人能靠观察学会天下所有的剑术,他该是一个怎样的天才,倘若这样的天才一心一意地杀人,还有什么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个阴沉的年轻人才是摘星楼真正的杀手锏。
曲鸿又看了风长林一眼,他眉目紧锁,头发被雨水沾得津湿,额前的碎发贴在眼帘上,水珠汇成丝,沿着他面颊的轮廓淌下,又被他的动作甩开,他被拖进一场没有胜算的苦斗,却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不计后果,不问前程,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剑,一心一意,竭尽全力。
贪狼的剑有多漆黑,他的剑就有多明亮。
曲鸿突然爱极了这个人的样子,他是那么决然,那么无所畏惧,仿佛自己只要跟在他身边,就一样可以变得勇敢,恣意,变得不再害怕任何事。
像他这样的人,世上实在应该多一些。
江上的船影越来越近,程若兰的呼喊声清晰可闻,她已声嘶力竭,不断地喊着两个人的名字。
周遭的雨声依旧喧闹,曲鸿的心里却静如止水。
他纵起玉笛,格开唐玄的短剑,在反击的间歇对风长林道:“林哥,我来引住贪狼,你想办法冲破这天罗地网阵,先到江畔去,没问题吧。”
风长林道:“我没问题,可是你呢?”
曲鸿道:“我自有打算,你只消帮我破了阵,我随后就到。”
风长林面露迟疑,剩下的时间已不多,曲鸿催促道:“林哥,难道你不信我么。”
风长林想起他方才沉着冷静的样子,终于点头:“我信你。”
☆、莫问前程(三)
“好,那就快走吧。”曲鸿将他护在身后,自己挡在贪狼面前,与长鞭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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