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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 (轻微崽子)


  只得抓起赵洛懿的脚,给他脱了鞋,把他垂在床外的腿抱上去,累得李蒙直嘿咻。
  打水为赵洛懿擦手擦脚之后,帕子让水色变得有点带红。
  李蒙想来想去,还是出去借厨房,烧热水。
  李蒙手指才一搭到赵洛懿领子,对方便警觉地睁开眼,见是李蒙,遂没说话又闭上眼睛大睡。
  掀开赵洛懿的袍子,李蒙才看见,黑色衣袍下面,腰侧缠着的白纱布颜色都够做新娘子的盖头了,右腹部也挨了一刀,还在渗血。
  简单清理过伤口,李蒙翻遍了赵洛懿的包袱,总算翻出了一只药瓶子,闻上去与赵洛懿第一次让他帮他上药用的那个很像,都是金属兵器所伤,应该能用,就爬上床,骑在赵洛懿腿上,弯身给他上药。
  药粉撒上去似是很疼,赵洛懿眉峰攒在一起,片刻后不大自在地睁开眼睛,“做什么?”
  李蒙一手药瓶一手药粉,“给你上药啊。”
  “你从哪儿拿的药粉……”赵洛懿神色剧变,示意李蒙下去,扯了扯裤子,脸色不很自然,从李蒙手里拿过药瓶。
  “闻着和上次的一样……”李蒙支吾道。
  “你是狗鼻子?”李蒙拿错了药,赵洛懿疼得不行,硬是咽下这口苦水,也怪自己没和李蒙说清楚,他也是好心……赵洛懿不住催眠自己,脸色仍是难看。
  李蒙嘴巴瘪着,眼圈发红。
  “……”赵洛懿深吸一口气,压抑道:“去打点水帮我洗净,之后就不用管了。”
  李蒙眼圈更红了,声音哽咽:“师父,你会死吗?”
  “会,被你气死。”
  李蒙连忙抽鼻子,急急忙忙去打水,生怕赵洛懿死了似的。等收拾干净,外面有人来催吃饭,赵洛懿对李蒙示意。
  李蒙扬声道:“就来。”
  “攒个食盒来,饭菜你随意捡些,酒不要,辣椒活鱼一律不吃,清淡的好。”
  李蒙红着眼睛点头,回来时赵洛懿已经在睡,他小声叫了会儿,赵洛懿才昏沉沉醒来。徒弟服侍着把饭吃了,李蒙在旁小声说话:“二师叔问起你了,我说你不在,留着晚上给你加餐的。”
  赵洛懿闭着眼睛“嗯”了声,“亥时之前,把食盒放到门外。”
  李蒙点头。
  赵洛懿嘴角牵了牵,本来要睡,觉得李蒙有点徒儿样子了,到底徒弟什么样他并不知道,但看李蒙如此紧张,他也觉得有趣。
  偷偷睁眼看,李蒙却伏在他的被子上,肩膀抽搐,虽没发出声音,却也知道少年人在哭。
  不知怎的,赵洛懿伸出手去,落在李蒙头上。
  赵洛懿心想,好小子,头发又软又滑,少爷长成的,总归不一样。
  李蒙浑身一颤,抬起头时,两人挨得近,才哭过,李蒙吐息滚烫。
  摸完李蒙的头,赵洛懿又顺着他耳朵,指搭在李蒙喉结上,沉声道:“我体质特异,不过寻常小伤,你别折腾我半夜又醒,睡实这一觉,明日纵使骑马也不碍事。”
  李蒙眨了眨眼,才哭过,眼中清亮无比,犹如身短体小仍努力想博主人一笑的狗儿。
  “那我给你看着门。”
  赵洛懿不置可否,疲惫已极地闭上眼,没再说话。
  李蒙打了鸡血似的,初时在屋内走来走去,后来想到可能会吵到赵洛懿休息,开柜子柜子会响,干脆把赵洛懿的旧袍子铺在床边,外袍脱下,裹在身上,蜷在床边就睡了。
  

☆、夜逃

  
  刚迷迷糊糊睡着,外间传来激剧的鞭炮声。
  “……”李蒙直起身,担心地看赵洛懿,震天响的鞭炮也没能把赵洛懿惊醒。
  李蒙想起来食盒,起身去放到门外。
  外面霍连云站着,像要敲门的样子,见到李蒙,又半眯起眼,往黢黑屋中瞄了眼。
  “你师父已睡了?”霍连云问。
  李蒙心虚地撇开眼睛,手指交互抠来抠去,“师父出去一日了,回来很累。”
  好在霍连云没有多问,府衙守岁和放烟火不在这间院落,不过满院的红灯亮得煞是好看,红,是年的颜色。
  李蒙身上的袍子,也恰好是昨日做的红袍子。
  “过来。”霍连云说。
  李蒙亦步亦趋跟着他,霍连云忽然想起一事,吩咐李蒙去他屋里把酒抱出来,另有一只食盒,也一并取来。
  李蒙一一照办。
  回来时霍连云像个孩子似的,一手烟火棒,一手火折子,正努嘴在吹。
  “……”李蒙放下酒坛,去厨房取来碗,看见霍连云已在放烟火。
  此起彼伏的炮仗声愈演愈烈,李蒙有些担心地瞥一眼赵洛懿的屋子,门窗皆暗着,应该没醒。
  “你不来放?”霍连云朝李蒙扬了扬手中烟火棒。
  李蒙怕他生疑,只得缓缓走去,霍连云伸出右手,袖口略滑下,闪烁的烟火照出他缠到手腕的纱布。
  霍连云扯下袖子,抬头看见李蒙已经拿着烟火棒自己玩儿了起来,在空中画圈圈,火光连成一串,一忽儿是圆圈构成的炫目花朵,一忽儿是一双蝴蝶翅膀。
  终究还未长大啊。霍连云暗叹一声,走去数步踏上院中柱子,身轻如燕,行走于梁上如履平地。
  李蒙见霍连云上了房顶,本觉得好玩,火光映照出李蒙面上喜色。只见霍连云如同为他一人表演似的,在屋顶上以烟火棒画出图案,火焰皆是转瞬即逝,但刹那绚烂已足够让人铭记。霍连云面朝东方,手中烟火棒有规律地划动。
  李蒙歪着头看了大半晌,这到底画的是什么,既看不出是什么花儿鸟儿,也看不出是什么福寿祝祷的字。
  片刻后霍连云手中烟火燃尽,从房顶跃下,站在李蒙面前吐白气,“许多年不曾这么畅快玩过了,你师父怎今日睡得这样早?”
  李蒙本有些紧张,霍连云走去拍开酒坛泥封,单手注入碗中,没有看他,他脑中飞快思索,便道:“白天师父去花楼了,至天黑才归,想是花娘留他一日,这才累了。在楼里他也喝了酒,酒上头便身软乏力,而且师父说吃了一肚子黄汤,晚饭都不想吃的,被我劝住了。”
  霍连云喝了口酒,示意李蒙坐过去,点漆般的眼一直注视他,令李蒙心里砰砰直跳,手心出汗。
  “还没见老四喝醉过,你不该就让他睡了,合该让我见见你师父耍酒疯。”霍连云笑道。
  “那我去叫他起来。”李蒙讷讷道。
  霍连云哈哈大笑:“你小子是想挨一通好揍?怎么还和两年前一样呆头呆脑。”顿了顿,恍然大悟,摇着头,“不过也算随你师父。”
  李蒙闷不吭声,霍连云将酒碗推到他面前,屠苏酒药味四溢,李蒙在家时父亲不许饮酒,好奇得不行,早已等不及了,啜了一口,听见霍连云说话。
  “这酒本应让年纪最小者最先饮,至于长者,年纪最长的留在最后。若在瑞州,该甘老哥哥饮最后一杯。你今日买了这许多,我们也喝不完,中有药性,少饮为妙。”霍连云端起酒碗,凝视那黑瓷,颇有感慨,“不过,今年不在楼中,就我们三人,无须计较这么多。”
  李蒙才喝了半碗,就有些双目发饧,忙使劲眨眼,忍不住问霍连云:“二师叔,您为什么,要入十方楼,做杀手。您不是……靖阳侯么,那样高的官位……”
  “你觉得是为什么?”霍连云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李蒙想了想,说:“要么您不喜欢朝廷拘束,愿意逍遥江湖。”
  霍连云微微笑,眼睛眯成细线,拢在袖中的手摸到腕上绷带。
  “要么,您是十方楼在朝廷的人。”李蒙喝完一碗屠苏酒,困得不行,软绵绵趴在桌上。
  “为何你不猜测,我其实是朝廷安插在十方楼的人呢?”霍连云问。
  李蒙摇头,咧嘴笑道:“您对楼里弟兄们有情有义,我亲眼见过你帮甘老头烧水,帮小七扎风筝,给瑶瑶画像绑头发,对师父更是以命相护,没有人当奸细是这么当的。再说了,您怎么会害楼里弟兄们,二师叔才不会……”李蒙嘟囔道,眼角发红,脸趴在石桌上,石桌冰冷,也没有惊醒他半分。
  霍连云脸上笑意褪去,目中浮现出寂寥的神色,又或是哀戚,遥遥望向此刻已又寂静下来的夜晚,当已过了午时,守岁的阖家都围着火盆叙旧或是对弈玩耍,不守岁的长辈多半已经睡下。
  倏然一缕微风袭来,令霍连云缩起脖子,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弯下腰,看李蒙半晌,眉峰微蹙,将他抱起,走至李蒙睡的那间屋前,侧过脸,看了眼赵洛懿紧闭的屋门,似乎有些为难。
  霍连云抱李蒙进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半夜里,李蒙觉得口渴,醒来找水喝,迷糊之间,踩到一团东西。
  “要什么?师叔给你拿。”温润的嗓音,是霍连云。
  李蒙耳根子一烫,这才发觉身上湿冷的外袍已褪,他睡在霍连云的床上。
  “是不是喝了酒口渴?”
  李蒙尚未回神,听见霍连云问话,只讷讷点头。
  喝水时李蒙腿仍搭在霍连云腿上,他夜里睡觉总是不老实的,把杯子还给霍连云。霍连云手搭住他的肩头,令他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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