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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 完结+番外 (禅狐)


小兄妹从他身旁错身而过,充耳不闻,秋灿轻哼了声,懒得跟小孩计较,回去时发现裴清和已经在家里,厨房飘出卤肉香,他开心的钻进厨房拿碗,跟裴清和在窄小的空间里磨蹭,像是一只玩累跑回来撒娇的猫儿。
裴清和不忘买邻镇的甜点喂秋灿,秋灿笑着讲今日趣闻,还说了那块白布落花的事,接着问:「对了,旺财那老狗是不是死啦?」
「什麽?死了?没这回事,我刚才还见到牠在路上睡觉,两只麻雀在牠背上跳来跳去。」
「那为何那对小兄妹见了我也没打招呼,跟见了妖怪似的跑走?」
「是麽?」
「就是啊。算了,不提他们,你前两个月说要游湖,船呢?紫月楼的老板不会又乱放话讹人了吧。」
裴清和笑着回他:「你今天没问杪杪?」
「忘了。」
「後天吧。我明天要去那附近出诊,顺道去紫月楼一趟,没别的事我们後天就去镜湖。」
秋灿点点头,下巴靠在裴清和肩上盯着这人手里端的卤肉说:「哇,裴大夫你可真贤慧,什麽都会做。」
「因为有人什麽都不会做。」
「你讲谁啊?」秋灿笑着咬他耳朵,轻啃他脸颊,裴清和冷静把他抛在後头,迳自端菜饭到前头。平常是在室里吃,偶尔天气闷或是想赏月、赏花,就在後院摆小桌在户外吃。
他们从不缺话题,什麽都能讲上几句,遇上意见不合快要吵起来也有许多办法论输赢,简单的就一人一手比起剑、盾、鎚的猜拳,复杂的就棋局对弈,交流不同玩法。
多半就像兄弟、朋友,偶然对上目光,又相望不语的时候,才觉得眼前的人比天上的月儿美,比星辰亮。秋灿对裴清和讲过,每个人都觉得月亮美,可每个人看的月亮样子就不一定相同,而且也不会妄想要霸占月亮。
当时裴清和还在消化秋灿的天马行空,只附和了句:「是啊。」
这回秋灿又想起此事,吞下嘴里的卤肉饭对裴清和说:「裴大夫,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人人都能赏月,却谁都没办法拥有它麽?」
「嗯,记得。怎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赏我自己的月亮。」
「你做梦啊?」
「才不是。」秋灿哈哈笑,盛了一碗清汤对他讲:「瞧,这汤上面有什麽?」
「油光。」
「是月亮啦!月亮!」
裴清和浅笑,告诉他:「千江有水千江月,江水映月,它始终不专属於谁。」
秋灿撇嘴道:「可这碗汤里的月就是我的,我把它喝光。」
「像孩子似的,呵嗯。」裴清和开始收拾桌上空碗筷,也收拾秋灿的空碟,并在秋灿身边蹲低,亲了他脸颊一口。秋灿拿喝乾的空碗盖脸,半晌不语,後院挂的小灯笼底下却见秋灿耳根极红。
「一会儿帮忙洗碗。」裴清和迳自走进厨房,不忘交代一句。
「厨房那麽小,挤来挤去的,你洗要不就我洗啊。」
「过来洗碗。」
「裴大夫你真麻烦,该不会是想我陪你吧,嗯?」
「是啊。」想念和寂寞时绝不忍耐,这方面裴清和倒是很坦然,有次到了较远的地方,几天无法见到秋灿,他就在想念秋灿时画一张像,回来时把一小叠的画像收着,秋灿打扫时翻到便打趣的问:「你画我做什麽?」
裴清和兴味反问:「怎知我画你?我画工好?」
「这眼尾的痣。」
「画你又怎了?」
「你想拿去做符不成。」
「是啊。做几道符,烧了化了给你喝,让你日夜都离不开我。」
裴清和的坦然是最直接的表白,虽然直率得让人有些无措,却是秋灿最喜欢的方式,这些玩笑、争执、细琐的日常事务,有时消磨精神,但又因此振作。
当晚秋灿先睡下,裴清和巡了屋里门窗之後才熄灯,後者睡了两个时辰醒过来,闭眸聆听深夜出现的细微动静,接着用不扰醒秋灿的动作摸走挂在墙上的软剑到外头。
屋顶伏着一人,来者像是很意外自己被发现而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清和不带杀意的剑气扫过头脸,惊吓跃起之际又中了颈肩几个穴道,再回头时裴清和已经贴在身後拿剑刃贴住咽喉。
「何方人士?」
那人沉默,裴清和便低道:「不说杀了你。」
「我只是来探情报,有人在找一年多前忽然失去消息的通天飞贼,後来丰姜出现梦魔,所以、呃!」
裴清和长剑一抹将此人格杀,扛着屍体施展轻功到外头去,到无人的林子才点了支小脂烛,把死人剥光发现身上的刺青,原来是帮鬼灯做事的人,有一种暗地探取情报的叫萤虫,还有一种能出面打杀争斗,抢夺地盘或各种猎物的,叫火星子。
「看来这人是萤虫。」裴清和决定杀与不杀很乾脆,有风险就一律杀死,这和他平日当大夫的身份与观念是很矛盾而极端的,拿剑迎敌时,他不会将敌人看成是人,杀人只是一个决定。
萤虫是为了调查秋灿的消息来的,出钱买情报的人可能是仇家,不管理由为何,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太平日子,裴清和下手时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此时便将萤虫的屍首卸成几大块,各自点了一滴化屍水,让屍首融成血水,再舞动软剑扫下树上花叶覆盖其上。
在此之前也有两三回,有的是他自己招惹的仇家,因为失去杀人香的庇护网而泄露踪迹,有的就如同此次是为了找秋灿而来,裴清和都一并解决,之前还会逼问来意,现在裴清和认为没必要,反正就是烦人的虫子,往後发现一并抹煞便是。
「唉。」裴清和叹的这口气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因为化屍水的调配既麻烦又不便宜,再加上他答应秋灿不再干杀手这行,如今却犯杀业,看来怎样念经都抵不掉这业报了。
裴清和回玄草堂时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对,他将剑藏在屋檐下排水小沟里,佯装一脸困意的回房,秋灿坐在床边望着他问:「去哪儿了?」
「哦,没事。我方才去小解,以为听到老鼠的声音,便去找了找,後来猜想可能是小偷,又到外头巡了下。」
「那发现什麽没有?」
裴清和微笑摇头,回答:「什麽都没有。你怎麽醒了?」
「因为身边少了个暖暖的……一个人躺着睡原来是这样……」秋灿低头喃喃自语,裴清和脱了鞋坐回床里,歪头凑近秋灿面前噙笑问:「你说什麽?」
「裴大夫,往後别管外面老鼠还是小偷,反正我们这儿没啥好偷。不要出去那麽久,要不我会睡不好。」
「这个意思是你孤枕难眠?」
秋灿躺下来打了一个呵欠,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吧。」
秋灿心里觉得挺奇妙,以前莫名其妙就想赖着裴清和,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现在更觉得自己往後没办法再回去过一个人的日子,他比从前还不能接受孤独。
这不是脆弱,秋灿带睡意思忖着,这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拥有了一个专属於自己的月。
裴清和见秋灿一脸迷糊的躺回去,跟着凑上前亲嘴角,秋灿模糊哼了声拨开他的脸然後翻身背对,他就从背後搂住人贴着睡觉。
其实秋灿念的片段字句,裴清和感觉得出在讲什麽,一旦知道对方是需要自己的,裴清和心里就很高兴,同时有些不舍。
爱上一个人,会变得连那人最细琐的小事也舍不得,哪怕是一刹那的寂寞和旁徨。
翌日,秋灿去紫月楼搬了些楼里淘汰的树栏,心想可以架在後院。将板车固定在坡道上正在卸下物品时,养旺财老狗的那对小兄妹出现,小哥哥揪了揪秋灿的袖摆,秋灿忙手上的事,头也不回问:「干什麽?」
「哥哥对不起,是我爹娘不准我们接近玄草堂的。」
「哦,原来不是针对我。玄草堂怎麽了?怎不让你们接近?」
「爹娘说玄草堂两个男的同吃同住还同睡,一定是有问题才让裴大夫娶不了老婆。我、我不清楚那种事,可我跟妹妹都觉得裴大夫和哥哥你很好,可是对不起,我们……」
秋灿停下手边的事,有点愣住,看小兄妹俩都一脸无辜又为难的模样,他向来不是爱心泛滥的人,唯独对小孩子多了那麽一点儿温柔,便噙着温和的笑告诉他们:「不要紧,我跟裴大夫都不怪你们。这事也没什麽,往後你们不必特地跟我打招呼,免得你们爹娘生气。快回去吧,乖。」
小兄妹手拉着手慌忙跑走,秋灿叹了口气,心忖:「还觉得丰姜既热闹又好住,可邻里间依然闲话多,看来我跟裴大夫挤在这间玄草堂,难免不妥。」
其实秋灿也能就近另外找地方租住,但这就能够避嫌?再者他更不甘心为了他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如此一来岂不是应证了谣言确有其事。
然而裴清和已经在玄草堂、在丰姜紮根,秋灿不忍心勉强裴清和跟他走,他自己也不想离开。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秋灿暂时不打算思考这些烦心事,还是想想明日游湖该做的准备。
* * *
镜湖在丰姜南面,传说是古神相斗时引发灾变,天摇地动下的产物。湖面倒映两山,中央有几座宛如盆景的小岛,四季交替的景象各有特色,从前高耸的杉木林淹没於湖水里,加上雾气时常弥漫,而有不少神秘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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