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脸对蝶衣道,“挑两匹适合容儿的留下,书拿走。”
内务总管一听,忙问道,“君上不要这些书么?这都是难得的孤……”话未说完,他便捂住了嘴,又拍了下自己的脸,“这些书奴才也是随便从书库寻的,君上若不喜欢,奴才下次再挑些好的送来。”
“不必了。”我制止他,“回去替我向皇上谢恩吧。”
内务总管这才怏怏地离开。
这些书我自然喜欢,可我再也不会轻易地收下李振睿送的东西。
自那夜后我再也没见过李振睿,只是还会时不时收到内务府送来的一应用品:小到各式玩意,大到家具物件,应有尽有。
但我并未多看便都退了,只领了这个位分所需的基本份例。
除了给容儿的,我并不拒绝。
无论我与李振睿关系如何,但容儿需要他父皇的宠爱,我不能剥夺。
蝶衣叹口气,似很是遗憾,“君上,奴婢刚才看到了那本书名,正是你苦寻多日的《星经》。”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道,“我不需要他送的。”
蝶衣不懂地问,“君上,你明明还念着皇上,为何要距他于千里之外?这岂不是给其他男妃可趁之机……你知不知道现在……”
蝶衣还欲待说,我已冷下了脸,“我与皇上已经断了,别再提他。”
她深知我的脾气,便也不再多嘴。
并非我距他于千里之外,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失去了接纳他的能力。
不是没给过机会……但李振睿似乎并不需要,他的身边也早又有了新的美人,哪里还需要我?
我有些自嘲地想到,他之所以送我这些,应该就是他说的补偿吧。
只是这些补偿,我并不稀罕。
穆彬来问诊时,看到我微微皱起的眉角,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不想再让穆彬担心,摇头道,“可能今日没睡好吧。”
穆彬不再疑他,只告诫道,“小熙,再过几个月你便临盆了,每日里还是要时常出去走走,否则不利生产啊。”
穆彬如此一说,我神色有些紧张,没想到孕期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穆彬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放松,又为我讲解了一番,我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孩儿顺利出生,我只好每日在东华阁附近走一走,然后再回房歇着。
这一日天气甚好,兴之所至,决定去御花园采些鲜花制成干花香囊。
自从穆彬为我保胎后,我也间接学了些医术。譬如我此刻系在腰间的香囊,便是穆彬亲自为我调配的,气味沁香舒心,对孕夫安神入眠是极好的。
不过一走到园中,我便后悔了。
今日出门忘看黄历,一定写着不宜出门……否则我怎么会遇上李振睿呢?
而且还是他和一群男妃正在嬉戏,似乎玩得不亦乐乎。
只见他怀中搂着两个少年,另外两个则跪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正在抚琴,剩下一个在跳舞,琴声靡靡,舞姿妖娆,犹在这花丛中,意境更是美妙。
而他怀中的两个男妃衣裳半解,趴在他身上扭着细腰,这般搔首弄姿比女妃尤甚,让我惊叹。
李振睿偏头咬下其中一个男妃递过来的葡萄,离开又与另一个男妃对嘴深吻,旁若无人打得火热。
夏日里遇到此香艳一幕,他人看到或许会血脉喷张,与我却如同寒冬腊月,滋味苦不堪言。
我曾经以为他对我有情,心中眼中皆有我,定会对其他妃子敬而远之,便是偶尔召他们侍寝,亦不会真的做什么。
但此情此景,分明是极为亲密之人才能做到的,而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偏过头不愿意再看这一幕。
李振睿也确实有能耐,在我还在艰难地走出情伤之时,他一转身便寻欢作乐,丝毫未将我放在眼中。
我是他一个玩剩的玩具,仅此而已。而他,实在有太多的玩具,不少我一个。
但是,明知这些事实,我依然心痛不已。
一想到他与其他男妃做着那些我与他曾经做过的事,我便嫉妒地发疯,亦恨他到了骨子里。
可笑我竟以为他是真的将我视为唯一。
或许我站立一旁太过碍眼,寻欢作乐的几个人纷纷停下来看向我这个不速之客。
这些都是新面孔,长得都很是清秀,也算是男子中的极为出挑的,只是一个个的都弱柳扶风,像病秧子似的,没想到李振睿好这口。
“皇上,他是谁?”李振睿身旁的男孩声音酥软,仿佛妖到了骨子里,指着我露出好奇的神色。
“他啊……”李振睿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叫谢凌熙吧。”
“噢,谢凌熙啊!”那个男孩恍然大悟,捡起一颗葡萄专注地剥皮,这个名字仿佛石沉大海一般,竟无人知道。
我缓缓走近了几步,对着李振睿淡淡道,“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微臣,真是不容易。”
李振睿并没有看我,只专注地吃着男孩剥的葡萄,男孩就势搂住李振睿的脖子,将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另一个男孩由于旁边的人的霸占,只好从他怀中出来,直起身看向了我。
虽然衣衫半解,抬起头来时却是少见的明丽,令我愣了愣,这眉眼倒是挺熟悉的。
“男子也能怀孕?”明丽的男孩惊奇地问道。
另外几个也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此刻见男孩问出心中所惑,均期盼着等待答复。
“是啊,男子也能怀孕。”李振睿瞥了我一眼,“也不知谁是父亲。”
他淡淡的语气和漫不经心的态度并没有激怒我,但是这句话彻底地激起了我的怒火。
谁是父亲,他竟然说这样的话?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我难道会与其他男子苟且吗?
不,我要沉住气,我已经多次不沉稳了,不能再被他刺伤。
深呼吸良久,我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这孩子可怜,父亲早死,不过作为君父,我会保护好他的。”
李振睿也沉下了脸,“是么,那你这君父可要多多费心了,朕可不喜欢这孩子。”
我忍不住捏紧了衣角,“虎毒尚不食子,皇上还是三思。”
说完不再看他,我低头一声“微臣告辞”便甩袖离开。
本以为李振睿会对容儿有几分疼爱,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出来时却恰巧遇到房胜泽和崔明朗。
他们两个我俱是很久未见了,想起曾经初入宫时的情景,仿佛已是很久以前。
崔明朗见到我却有一分惊喜,拉着房胜泽向我走来。
“凌熙。”他看了眼我的肚子,似有满腔的话,欲言又止。
倒是房胜泽,似乎心情不错,“南山君好久不见啊!”
我平静地回道,“确实很久了。”
房胜泽盯着我的肚子,“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大着肚子呢?”
我愣了愣,也不禁有些好笑。
我甚少出门,距上次见到房胜泽,已是半年之前了。
房胜泽走近几步,轻笑道,“你刚从梨园出来?听说皇上近来新宠幸了好多男妃,日日在梨园笙歌,我们这些老人竟都被弃置了呢。”
不过他这表情看起来可一点也不难过。
崔明朗眼神落回我身上,关心地问道,“你身体好吗……似乎瘦了许多。”
我轻轻点了下头,因他这句话,身体回暖了不少。
然而房胜泽似乎很喜欢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他围着我转了一眼,眼中好不得意。
“看你这副死样,失了宠,人瘦的皮包骨,听说还呕了血,每日药罐不离,真是大快人心。”
崔明朗欲阻止他已经来不及。
我头痛地抚额,这样戳人伤疤真的好吗?
我开口,竟也与他斗起了嘴,“喂,我人还站这儿呢,这些话就不能背后说吗?”
“你以为背后说的人还少吗?”房胜泽朗声大笑,“况且背后说多没劲,当面说才有意思。看你活的生不如死,我也总算是大仇得报。”
我摇头叹息,“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谢凌熙……你!”房胜泽气得跳脚。
崔明朗莞尔,我也禁不住笑出了声。
房胜泽看着我们,自己也笑了起来。
三个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笑得忘乎所以。
房胜泽本性并不坏,只是从小家境优越,难免骄傲,但也难得地真性情。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曾经对你多有得罪,也多谢你包涵。”
我不由打趣道,“你确定只是曾经么?”
房胜泽又气得眉毛倒竖,龇牙咧嘴了半天,似是找不到反驳之词。
我微笑着替他解围,“话说回来,你是哪里看出我活得生不如死?”
我对着他缓缓地转了一圈,“除了前段日子孕吐瘦了些,日子过得再惬意不过了。”
房胜泽抱着胸撇撇嘴,“看你刚才从梨园出来的鬼样子,要是肚子里没有孩子,估计早就一头撞死了吧。”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僵着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若没有孩子的牵绊,我可能真的已经命赴黄泉了。
不过被人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可真不好受,尽管我已经尽量表现的漠不关心。
难道我如今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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