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糟糕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儿,空旷的地方陆续出现好些人,有穿着官服的,也有身着铠甲的,他们也跟于狁一样站在那里,所不同的——于狁站在中间,而他们纷纷站在四周,将他孤立地围堵在中间。
看到这一幕,凌深整个心就揪了起来,尽管明知自己这是在做梦,却依旧无法抑制心里的紧张与不甘——他竟是不能上前去帮他,只能站在不知哪个角落默默看着。
后来是怎么醒来的,凌深不记得了,只晓得最后入眼的似乎是一幕极其血腥的画面,他一阵心惊,紧接着便睁开了眼睛。双眸瞪着床幔的时候,他脑海还是空白一片的,一直到逐渐冷静下来,他才慢慢回想起梦里的事情。只是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没能记起来,只晓得那一群人围着于狁,似乎在指责着他什么。
这梦实在有些糟心,凌深在床上又静躺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涩地爬起来。他刚坐起身来,蜷在床边的大猫仔儿耳朵一动,跟着抬起头来,那双金色的眸子在夜里泛着幽光地望着他。
凌深探身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他继续睡觉,待大猫仔儿眨巴眨巴了眼睛又趴了回去,他才走到桌边拿了杯茶润润喉。外头月光浅淡,落下来时好似只有薄薄的一层,凌深望着那月光,却莫名有些心悸。他摸了摸胸口,又揉了揉额角,心想着估计是没睡好,只好躺回去逼迫自己继续睡觉。
这一夜凌深最终还是没能睡好,醒来时就见他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因着没了眼镜这遮挡物,看起来就极其明显。不过也幸亏是在古代,没有那映照清晰的镜子,至少凌深自个是瞧不见自己这副憔悴的模样了。
今日这城里格外宁静,凌深一出房门到了大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异样的气氛。他环视一圈,便发现这里的店小二畏手畏脚的,而其余人脸上都有些紧张,神色间也皆是匆忙,甚至连他身边的腓腓都没能吸引他们的注意,亦或是震慑住他们。
凌深拧着眉,带着已经不再小的黑老虎走到押镖人的那一桌,坐下后便问道:“究竟怎么了?”
众人瞧了凌深一眼,看见这人眼底下淡淡的青色都有些讶异,其中那小伙极快地敛了表情,给凌深解疑:“城里的人都说又要打仗了,估计是看昨日屠戈领兵出城,所以有此怀疑。”
“那真相呢?”凌深问完了,从桌上拣起两个包子,一个丢给上半身趴在他杌子上的大猫仔,另一个自己慢慢啃了起来。
“还不清楚,大家都是道听途说的,不过我们总结了下,目前有这么几个版本。”那小伙吸溜喝了口豆浆,这才继续说道,“一个说是屠戈出兵攻打山海城去了,据说是因为之前难民全去了山海城,夏国那老皇帝觉得山海城吸收难民是要造反,就派兵镇压去了。”
小伙晃晃手,煞有介事道:“不过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山海城现在根本没表露出不臣之心,现在就动手未免太急眼了。第二个……”他又举起两根手指头,那模样就跟在说书差不多,“屠戈准备突袭镇北关,第三个么,也有人说是去剿灭个把山寨的。”
凌深听到最后一个,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
小伙看在眼里就又说道:“溯北那一片山岭里,除了一些个小村子,就只剩下山寨了,况且除了个把以为非作歹为宗旨的山寨,剩下的多是以救济人为主的义寨。再说了屠戈这人为人高傲,是不屑去对付这些小山寨的。”
凌深挑了挑眉,倒是没料到这人竟会安慰他。
“那你的意思是,只剩下第二个可能喽。”
小伙却在听了这话后迅速摇了摇头,跟着摇头的还有其余几个人。
“这不可能,近期并没发生什么突发事情,屠戈没有出兵的理由。”
“万一别人就是想打镇北关呢,需要什么理由?”凌深对政事外交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当然他是知道出兵攻打某个国家是需要理由的,就像当初某国侵略过来,不也是打着“你们竟然该死的杀死了我们”的人为理由,然后就这么冲过来不是么。不过眼下这时代还没有国际法这玩意儿,是没人管你用什么理由出兵的,只要你够强悍,就是你正大光明地打着我要抢劫的名义别人也奈何不了你。
凌深这话让对面的人有些无语,但竟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这屠戈有时候就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一个人。
这一时间,他们都显得安静极了。凌深瞧着他们,也不说话,自顾自解决着手头的包子豆浆。
可就在这时,一个头上扎着双髻的孩童走到他们桌边,这小孩先是抬头瞅着凌深,接着又面露胆怯地瞧了瞧正啃着肉包的大猫仔儿,最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小声开口问道:“大哥哥是姓凌么?”
凌深有些莫名,但还是回道:“是。”
那小孩儿闻言,从怀里掏出封信来递给凌深:“这是一位公子要我交给你的,他说只要给你这封信,你就会给我包子吃。”
☆、第六十四章 围剿
凌深接过信的动作因一个“包子”明显顿了下,他垂眸望着眼前这个还没桌子高的孩子,见他那双发亮的眸子里满是渴望,面上神情终于绷不住了。他抚着额头,抬手招来小二,让他打包整整十个包子给这小孩。
那小孩儿一听有十个包子,原先就闪闪发亮的眸子更是如明亮如月。他看着凌深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期待转变成了崇拜,还是对天神的那种敬仰崇拜。
凌深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没忘记这小孩的来意,接过信后就问道:“你说是一位公子交给你的,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
小孩儿一听天神发问,紧着眉头回想起来。他手指点着下巴,歪着脑袋回忆道:“是个有钱的公子,穿得特别神气好看,长得也好看……”说到这里,小孩儿偷偷瞧了瞧凌深,“当然没你好看。”
这话一出,坐在边上的人忽得低笑起来,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样不好的镖局众人,立即闭上嘴巴,硬生生将喉咙里的笑声咽了回去。
凌深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暗含警告的冷厉眼神一扫过去,顿时让一众人都哆嗦了下,赶紧低下头去。大当家的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亲和了点,看把这群人惯得往他头上爬了。
凌深没说话,那小孩儿又偷偷瞧了眼,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眼前又一亮。
凌深可不知道这小孩的想法,只觉得他方才那几句话根本没说到重点上,一点提示意义都没有。眼瞅着包子送上来了,凌深摆摆手将包子送给小孩后,还是让他走了。
“大当家的,你怎么让人走了?”在座有人疑惑,趁着小孩儿没走出大门,赶紧问道。
“留下来给你当儿子啊。”凌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以为他不想问出是谁送得信啊,只是那小孩子一看就说不清楚,那还问什么问。
凌深自然不理会那些人,自顾自拆开信看了起来。
信里寥寥几个字,却看得凌深胆战心惊,上面说屠戈准备带兵包围青峰山,逼于狁出山。
且不说这信上内容是真是假,就在昨天听闻屠戈和于狁的过往纠葛后,凌深自然明白这个姓屠的有多仇恨他们当家的,会为了于狁一个人而做出带兵包山的举动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屠戈怎么会突然知晓于狁在青峰山寨,不过可以肯定的他一定是近期才得知的,不然早两年就该剿灭这山寨了。
这个问题别说凌深想不通,就是在座的镖局众人也想不通,想他们当家的常年待在山寨里,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难不成在那屈指可数的千和城之行中被人发现了?
这并非不可能,但可能性却是小得可以,几近于零。
“这信是谁送来的?会不会有诈?”其中有人猜测道。
但这个怀疑很快就被人否定了,现在他们就十来个人,若这信只是送到他们手上,只是被他们看到的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用来诈他们一点意义都没有。
于是想通了这一点的人,不再纠结这送信人是谁,只是想着若这信里所述属实的话,他们该怎么办?这一想,可把所有人给愁煞了。
大伙儿想了又想,有人提议道:“要不赶紧通知当家的,让他将所有人转移到别处。”
其中一人面露冷静地说道:“来不及了,从这里快马加鞭的话只要一天一夜就能赶到青峰寨,更何况之前所出的五百骑肯定不是总数,据说几天前就有好几队骑兵陆陆续续出城了。”
“那现在屠戈的黑字军差不多已经将青峰山包围了。不过青峰寨机关多,想要上山是不可能的,就怕他们准备打长期战。”
“是啊,山上虽然有足够的口粮可以撑上好几个月,但里面大多是平民,看到山下大军压境肯定坐不住。”
“那现在该怎么办?”
终于有人忍不住扫去面前的大碗,只听“咣当”一声,那粗瓷大碗瞬间碎了一地。
因这声响,本就有些安静的客厅更显寂静,所有人纷纷看向凌深这一桌,不过在视线扫到那只前爪趴在椅子上的黑虎,以及凌深那横扫过来的目光后,立时就垂下了头,那一人一虎一看就知是不好惹的,虽相貌在同类之中都算出类拔萃,看着很是养眼,可到底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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