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曾感念于朝廷,却实实在在地感念于这位将军的仁义。
溯北百姓是感恩的,更何况他们这位恩人,之后又给了他们一个安居之所,让他们在这青峰山上安稳的过日子。此等大恩无以为报,便是此刻山下的军队冲上来,拿刀架着他们的脖子都无法动摇他们,他们绝不会出卖他们当家的。所以当屠戈在山下让人宣读着威胁的话,山上却是无人理会的,这寨子里的人往日里这时候在干嘛,眼下还是在干嘛,仿若山下并未被人围住一般。
不过这并不表示寨子里就所有人都如此淡定,好比说孟春和,先生生性有点儿杞人忧天,就怕他们当家的一时想不开,主动走出青峰山去面对那千人之军,那可就真是有去无回了。
为此先生竟然还做了个梦,梦里他们当家的终于没忍住踏出了山寨,结果被那屠戈抓了以后好一番凌|辱。梦里的当家的实在有些狼狈,当时就吓得先生惊叫出声,着实把睡在边上的赵云洲吓了一跳,无奈地只能半夜起来安抚先生。
只是先生自此一梦后,整日的就担心梦成现实,最后便演变成紧盯着当家的不放了。
于狁被孟春和盯了一日后,也有些无奈,他虽然是有想过出山,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而在事情没进展到这地步之前,他是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开玩笑的,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留着最后一手,只是这最后一手出了,怕是之后再无宁日。
这日,是屠戈派兵包围青峰山的第三日。
孟春和一如既往盯着于狁,生怕他想不开来着。而就在此时,前院忽得响起一阵骚动,这骚动来得突然,孟春和待在室内还以为那屠戈找到法子上山来了,吓得赶紧出门看去。不过他到底还有些顾虑,在开门之前又催促屋子里的于狁藏好了。
于狁被他这声催促弄得也有些无语,叹了口气,绕过他开了门。
孟春和俨然被他这一举动吓得魂儿都飞了,待想要阻止他时,只见那敞开的门外赫然飞进来一团不明黑物。那黑物有些庞大,又有些眼熟,孟春和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一团黑,分明是前几日跟着他们大当家离开的黑老虎么。
此刻,这黑老虎就这么趴在他们当家的身上,兴奋地舔着于狁的脸颊。
孟春和看着那体型快赶上成年虎的黑虎,又垂眸扫了眼快被这黑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当家的,赶紧地上去拉开这头不要命的小畜生。
大猫仔被孟春和拍了两下,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于狁身上走下来,随后嫌弃地扫了孟春和两眼。
“你怎么回来了?”于狁好不容易得以喘气,站起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这头老虎有没有受伤,毕竟这小畜生极有可能是穿过那包围圈进来的。
大猫仔恍若听懂了于狁的问话,一双金色的眼睛发亮地望着他。之后于狁就瞧见这小畜生用力地甩了甩尾巴,露出捆绑在尾巴上的绢布。
这是送信回来呀。于狁略一抬眉眼,上前解下那条绢布。这是条和大猫仔毛色全然相反的绢布,纯白色的,上面用笔书写了几句话,这开头一句是这么说的——
你既然不用蜃楼给我传信,那我只能让这头肥仔跑一趟也好让它减减满身的肥膘……
看完这句,当家的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晃着尾巴的大猫仔,回想它之前的模样儿……嗯,好似是肥了不少。
当家的侦查完这小畜生的情况,低头继续看信上的内容,上面字不多,无外乎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让他别想不开之类的话,最后便是只有两个字——等我。
面对最后那两个字,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当家的拿着那绢布的手都有些微颤,好久好久他才平复了胸腔里那颗燥热的心。
孟春和安静地站在一边,一直等于狁折好了那块绢布,才开口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于狁想了下,其实这信上没什么内容,大概重点只是不让他干傻事吧。于是,没怎么多想的当家的便将这事儿简单地说了下。
孟春和听了深以为然,狠狠点了两下脑袋说道:“当家的看见了吧,不光是我担心你擅自出山,就是大当家的也担心你想不开干傻事来着。”
于狁:“……”
☆、第六十六章 无敌的大猫仔
于狁在听了孟春和的话后,顿觉自己信誉竟然差到这种地步了,有些不可思议。于狁想要辩驳上两句,但看着孟春和那一脸“我一定会看好你,不让你做傻事”的表情后,当家的默默闭上了嘴。
这种时候,怕说什么都是枉然。
孟春和见于狁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越发盯紧他,恨不能大晚上的搬张软榻到他屋子外头守着了。
面对这情形,于狁也不好劝阻,他是知道这人的固执的,一旦认定某件事情,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最后也只好由着他。当家的是想着写封回信给凌深的,奈何先生总在一旁盯着,这让当家的每每提起笔都有种无从落笔的挫败感。
又一次,他放下笔,有些无奈的看着坐在一边喝茶的孟春和,叹了口气道:“你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
孟春和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望着于狁:“自然是等到那个屠什么的撤军啦。”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上一句,“你想写什么就写吧,我不会看的……当然,如果你想念给我听,我也可以听一下的。”
听他说得那么自然,于狁顿时头疼地揉着额角:“可你在旁边我写不出来啊。”
孟春和却装作没理解于狁的意思,继续眨眼睛,继续装无辜:“怎么会呢?难不成你还要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么?这个还是不要了,万一被人瞧去可怎么办啊。”
耳边满满的都是先生关心的话语,然而于狁听着却觉得脑袋更痛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让赵云洲将这人打包回去的念头。
一想到这个,于狁顿觉心神一震,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极其无辜的先生:“你真不走?”
可怜先生还没发现当家的险恶用心,一双眸子坚定而又诚实:“不走。”
“那好!”于狁点点头,忽然冲正在舔毛的大猫仔招招手。受到召唤的大猫仔蹭地跳到于狁面前,“嗷嗷”叫了一声。于狁满意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毫无预兆地就指着先生道:“把他带到跟他气味相似的人身边去。”
先生只来得及“唉”一声,就被大猫仔拱到了背上。大猫仔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但到底没成年虎那么大,不过也好在它够肥,驼个先生倒也不是难事,就是姿势实在不雅了点。
于狁看着努力扒拉着黑虎生怕掉下去的先生,原本痛着的脑袋突然不疼了。待大猫仔驮着先生出了房门,听不到先生的尖叫声了,他摇了摇头,这才提笔写信。
不过这信写得并不顺利,或者说真要写了,当家的反倒不知道写什么了。他落笔了几个字,可一直到大猫仔昂首阔步地从外头进来,这纸上还是没能有连成句的话。
于狁扫了眼纸上那几个字,总觉得词不达意,最后索性扔了笔,又把纸丢到一边。大猫仔已经走到他身边,讨好地“呜呜”叫了声,又拿脑袋蹭着他的大腿。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一时间又想起早先离开的凌深。
“还好你们走得及时。”不然以大当家的性格,怎么也不会安分地待在寨子里头啊。
闻声大猫仔儿歪了歪脑袋,仿佛是感受到了对方低落的情绪,它耸着鼻头拱了拱面前这人的脸颊。
湿濡温热的鼻尖蹭得人痒痒的,于狁看着努力安慰自己的大猫仔,看着它想吐舌头却又不敢吐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他还记得当大猫仔还是小猫仔的时候,这小家伙有次伸出舌头舔了下大当家的掌心,就这下没差把大当家的皮舔掉了一层,自那以后,这猫仔就被明令禁止伸出那堪比铁刷子还犀利地舌头去舔人,尤其是自己人。
于狁想着那时候的事情,心情跟着有所转好。
“明天还要累你再跑一趟了。”他说着用力拍了拍大猫仔毛茸茸的颈项。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听懂,就见它欢呼似地吼了声,似乎很兴奋的模样儿。
六月廿三,被围困四天的青峰山上依旧一片宁静,仿佛那山下根本没什么军队,他们依然可以安静的过日子。
同样的几天里,建于千和城城西的元帅庙在无数人进进出出后,那横在大门处的门槛终于被磨得光亮发白的。
这是二十年前镇北关建起时,千和城百姓为感念这位收复了溯北二州的兵马大元帅而建造的元帅庙,庙中神台上就摆着这位元帅的塑像,那并不是个如何魁梧健壮的人物,却用他那并不十分宽厚的肩膀扛起了那时已被朝廷舍弃的溯北。而距离这位元帅的离开,已有十多年了,然而千和城内的百姓却还记得他的英勇事迹,并感念于他过去的种种。
今时今日,这些人进到庙来,不为别的,只为求这位元帅在天保佑,保佑他仅有的孩子,保佑那位被围困在青峰山上的人安然度过这次难关。尽管那个人在四年前已是戴罪之身,但这并没有改变百姓对他的看法,在他们眼里,这父子两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驱逐外敌,拯救溯北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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