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洲赵总管。”凌深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孟春和瞧,眼见先生在听到这名字后,眉头一皱,显然很不满意的样子,便让他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从沈奇之前那口气听来,关系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才对。他想了下,接着又道:“赵总管果然是个能人,什么都会……”
“能什么能,就知道跟我对着干。”先生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闷闷不乐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凌深倒是没料到他那句话杀伤力如此强大,愣愣地眨着眼睛瞧着处于暴走边缘的先生,以为他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不想他临到门口忽得停住脚步,回头冲他们告了一声。告完了,他就真准备走了,但最后还是憋不住问道:“那赵云洲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凌深还怔愣着,听他这一问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啊……”
“他还有事,这次回来也只是帮忙,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回来。”于狁似乎习以为常了,淡定地打断了凌深的话,末了在某人郁闷地眼神中端着茶杯抿了口茶。
孟春和听了以后也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走了。
凌深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还真搞不明白先生干嘛来着,先是坐在这里等他们,现在又这么走了?他歪着脑袋,偏头看向于狁:“先生是知道这次赵总管回来过,所以眼巴巴地过来么?”
“为什么这么问?”于狁端着杯子的手一抖,看着凌深的眼神都带着点不可思议,“还是说沈奇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
“这果然是有什么么?”凌深一脸恍然,但下一会儿就又锁起了眉,看先生那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赵云洲在穆州出现过啊。
坐在上首的宋尹见这位大当家的在纠结这种问题,嘴角狠狠抽了下,接着解释道:“先生只是听说你们今日进城,特地过来接你们的,跟赵……赵总管半点关系也没有。”
没关系就没关系。大当家本质上还是不八卦的,跳过这问题,三人就着穆州这次事情又说了会,凌深能明显感觉到宋尹的拘束,似乎并不习惯在谈论正事的时候多一个外人在场,每每谈及到一些话题,他就闭嘴不说了。
凌深并不是个不知趣的,见宋尹一脸有话要说却不得说的样子,当下就要离开,只是他才站起来,手腕就被人扯住了。
“你不用走。”于狁拉着凌深坐下后,转而看向宋尹,“没事,继续说吧。”
“可是……”宋尹抿着嘴没说下去,一直到于狁点头示意后,他才接着道,“是这样的,年关将近,夏国那边对各地商贾盘查比较严,恐怕近期想要进驻有些麻烦。”
“不急,这事等过完年再说,况且我跟子……”于狁下意识地停了下,接着面色淡然地继续,“我跟赵云洲也说过这件事了,他会在夏国观察一阵子,然后再做决定。”
宋尹表示明白了,但还是奇怪他们当家的怎么不唤“子衡”了,要知道这两人素来感情好得跟自家兄弟一样,当家的唤赵云洲也从来是喊表字的,现下怎么连名带姓地叫了。只是宋尹虽觉得奇怪,却也不会干涉这种事情,左右都是他们当家的自己的事不是。
“那当家的可有人选了?”宋尹又问了个前不久问过的问题。
“有了,就他了。”于狁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凌深。
宋尹怔了下,跟着就看向这位话不多的大当家。凌深这会儿正因于狁方才那话开心着,觉得这人还是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就明朗了不少。宋尹看他神色愉悦,也有些纳闷,心想这人刚刚脸色还不是很好,怎么突然就好转了呢?难不成因为当家的让他负责夏国的买卖,所以开心了?
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的宋尹,理所当然冲凌深点了点头,嘴上也属恭敬地说道:“那就有劳大当家的了。”
凌深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望着宋尹,刚想问怎么回事,于狁却在这时候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悄声与他说道:“回去跟你说。”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觉得特别耳熟,略一回想,赫然就是之前自己对他说过的,心里便又美上了,觉得这是完全视他作自己人的说法——回去再说什么的可不就是两个人关上房门再说的意思么。
当天晚上,凌深也不住宋尹给他安排的房间,顾自跑去和于狁住一间,就跟前些时日一样。于狁起先觉得不妥,但还是坳不过凌深的无耻和厚脸皮,最后只能放行了。
凌深一进于狁的房间,还没坐下就问道:“宋总镖头之前跟我说什么有劳了?”
“我想让你去夏国那边经商?”于狁这边刚说完,凌深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去夏国?”
于狁正倒茶水,一时也没发现凌深那冰霜似的脸色,索性就习惯性地继续:“夏国有意广招商贾,所以就想趁这次彻底进驻夏国,我想你平日里管账不错,想必经商也不会太差。”
“谁与你说这管账和经商是一路的?”凌深的口气不好,于狁这次总算听出来了,递出茶杯的时候瞧了他一眼,没差被他那难看的脸色惊到了。
“怎么了?”于狁将茶杯放下,探手摸上他的额头——
之前赶路的时候这人有发过一次低烧,但他硬扛着没说,一直到晚上两人睡一块了,于狁才发觉这人的不对劲。那会儿他急着去找大夫,但这人不肯,非要等天亮了再说,好在第二天这人醒来就退烧了。只那次之后,于狁就特别关注这人的身体情况,怕他又硬扛着不说。
凌深却没想那么多,一把拉下于狁的手捏在手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你要赶我走?”
“乱说什么?”于狁拧着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凌深这次用了力气,一时间他那只被捏住的手竟是动不了。
“难道不是么?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经商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去了那边交代点事情就可以回来了?”凌深咬着牙反问,冰冷的视线紧盯着于狁,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非常可惜,当家的那张脸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表情,未能看到他眉头拧着,似是无奈地看着他。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于狁叹了口气,“诚如你所说,我的确不懂经商这种事情,但我也知道这事不是朝夕就能搞定的。我让你去,是觉得除了你寨子里没有能肩负起这事的人,而且我信你,比起其他人,我更信你,仅此而已。”
☆、第二十五章 表明心意
凌深当然听出了他这话的意思,寨子里其他人是指哪些,他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这当中自然包括了孟春和,却不包括那位赵云洲。凌深不知道先生知不知晓这人的真实身份,但那位赵云洲是肯定知道的,所以才会被派到夏国当探子,正因为完全相信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于狁能如此相信自己,凌深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这样的代价是远离这人去异国他乡,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愤怒。
“你明知道这一去时日不短,竟然还……”凌深没说下去,冷着眸子盯了他片刻,最后压低了嗓子狠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喜欢你,你倒好,一句‘我信你’反倒把我踢得远远的。”
于狁眸光一闪,还来不及说什么,对面的凌深一把拽过他,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凌深怒视着眼前这张颇让他怨念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是想亲他一下还是打他一拳。最后,他愤愤地咒了声:“该死的。”转身摔门而去。门外是回廊,廊外此刻大雪纷飞,冷风吹灌过来,他一凛,原先还混乱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之前,他从未好好想过这些事情,一直到方才那句“喜欢”脱口而出了,他才幡然醒悟。他是喜欢这人的,虽然至今没能一睹他的真实容颜,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人是真实的,毫不作伪的。至于他刻意隐瞒身份这件事情,在凌深看来更加不是问题——他喜欢这人,跟他曾经是谁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当家的从来都是个爽快的人,这会儿想通了,转个身便又想进去了,只是他还没跨出脚步,便又顿在那儿了。
身后的大雪还下着,鹅毛般的雪花在夜色中纷纷扬扬的似乎还泛着白色的光,凌深扭头看向外头的雪地,就见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雪,光洁的雪面甚至还泛出朦胧的白光。他就这么怔愣地看了片刻,随后一个激灵,抬脚往另一头走去。
于狁坐在房里,耳边听着外头脚步声远去,心跟着就恍惚起来。方才听着那一番告白,当家的差点就将同样的话脱口而出了,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却在刚刚想要放纵自己一回。
他抬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怔愣了片刻之后,终是叹了口气——这回怕是真恼了他吧,毕竟明知他的喜欢,同样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却仍旧没有改变让他去夏国的想法。他又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桌上的灯光晃动了下,他才勉强回过神似的,站起来而后准备去落锁。
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栓上却久久没动,心里其实还带着点期待,希望下一刻这人就推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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