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如今见王妃面色红润、精神尚好、可知身体健朗,妾身也就安心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依照她原来的预想,自己今日应该表现出面色苍白、身形孱弱之态吗?
尤其她后来特意又加了句“王妃还请多保重”,听上去就像在警告他什么似的。
警……告?
想到这儿,齐遥清顿了顿,忽然猛的抬起眼看向梦琪道:“梦琪,最近我的膳食都由谁负责?”
梦琪一愣,似乎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忽然将话题引到膳食上去。
“膳……膳食啊,前段时间是红鸢和翠荷她们几个,现在应该……应该是秦妈吧。”
“那你可知这个秦妈是何来历?”齐遥清紧接着问。
“嗯……”梦寒侧头想了想:“之前我们院里人手不够,我见管家送来的那些人里红鸢和翠荷她们手艺还行,就让她们先去小厨房干着,等人手富余了再替掉。”
“后来……后来没过多久侧夫人就将先前借去的几个人还了回来,其中秦妈因为原先就是王府里掌勺的,对这些事比红鸢她们熟悉,所以我就让她来负责少爷的膳食了。怎么了少爷,是秦妈有什么不对吗?”
齐遥清听完,眉头紧锁,半天没有做声。若是他猜的不错,只怕……
“梦寒、梦琪,你们说说,我这两日看上去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两个丫环闻言面面相觑,均不知道少爷这到底是想演哪出。
梦寒咬了咬唇,摇头道:“少爷,您缘何问这个话呢,您这两日诸事如常,精神也挺好的,哪有什么不正常呢。”
“是么?”齐遥清挑了挑眉,扯出一抹冷笑,“恐怕这只是表象而已。”
“表象?少爷是指什么?”
齐遥清朝两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走近些,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吴染月能说那话一定是察觉出了什么,如果我猜的不错,只怕近来有人在我的膳食上动手脚,又恰巧被吴染月看出了什么端倪。”
“动手脚?少爷是指……秦妈?天哪,我现在就去把她抓过来好好审问一番,看她说不说实话!”
一听说有人要对齐遥清不利,梦琪当下不干了。她一把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想去厨房把秦妈带过来。
齐遥清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了下来。
“梦琪,别冲动!”齐遥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她的确最有嫌疑不假,只是眼下还不能确定,毕竟连你们也说了,我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妥。如果现在就大张旗鼓的抓她,只怕弄到最后打草惊蛇了不说,连能指证她的证据都没有。”
说到这里,齐遥清叹了口气,无奈苦笑道:“我原以为自己是个男子,一直不得王爷青眼,又向来不喜欢插手后院琐事,应该不会被她们记恨。呵,没想到如今竟还是被盯上了。”
梦琪一听这话心惊不已,“少爷,那可怎么办,抓又不能抓,难不成就这么放任她一直害您下去?”
“害自然是不会让她继续害的,不过暂时也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什么。”齐遥清抿了抿唇,转而对梦寒道:“梦寒,你一向做事稳重,去帮我暗中留意那个秦妈,她有任何可疑的举动都要立刻告诉我,明白?”
“嗯,奴婢明白。”梦寒没有犹豫,干脆应下了。
“还有梦琪,这段日子她们究竟给我吃了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个底。你明日找个理由,让红鸢她们回小厨房去,膳食一事尽量让她们几个负责。”
“奴婢知道,明日就说……嗯,就说少爷近来食欲不振,每日只想用些清淡的菜肴,而红鸢她们自幼生长在南方,做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更合少爷的脾胃些。日后秦妈做的东西上桌前我全部偷偷倒掉,少爷看这样可行?”
齐遥清点点头,“嗯。不过你要切记,一切都要做的自然,切莫让她看出端倪来。”
毕竟敢做这种事的人谨慎程度绝对不会低,还是得小心为上。
“对了,少爷,容奴婢多嘴一句,这吴姑娘……为何要无缘无故的帮您?”梦寒试探的问道。
“帮我?”齐遥清眉眼轻挑,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你又怎知她是在帮我而非帮自己?”
☆、第38章 深宫旧事
“少爷的意思是……”
“我如今虽然落魄,但到底还顶着个雍王正妃的名头,她薛含雪就是再受宠、再得势都多少要忌惮些我的身份。是以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我叫板,转而选择了在背后下手。”
说到这儿,齐遥清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我若真被薛含雪这样设不知鬼不觉的害了,届时就算真还留下一条命,恐怕也是不中用了。这样一来王爷就算不休了我,也一定不会再让我管理内宅事务。你们说说,剩下的三位中,有谁能接手这个摊子?”
“好像……就只有薛侧夫人了……”梦琪犹豫的接口道。
“不错,只有她。”齐遥清点点头,“这样一来王府的格局便被打破了。我是男子,从不插手她们的私事,而薛含雪因为忌惮我不敢过多放肆,所以玲珑和吴染月两人迄今为止的日子过的还算舒心。可一旦我彻底失势,薛含雪一人独大,你以为她们还能在这王府后院中喘口气么?”
梦寒和梦琪两人一脸凝重的听齐遥清分析,心中惊骇不已。以往在国公府,少爷虽不受府中人重视却也从没有哪个公然下手加害的。如今来了雍王府,按理说雍王的妾室比老爷少,内宅之争也不该太严重,可事实就是这里人用的手段更阴毒,更狠辣,真叫人心惊。
“少爷,是我们疏忽了。如果少爷的身体因为此事有了任何闪失,那……那奴婢二人真是万死难谢其罪!”
梦寒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唇,忽然直挺挺的给齐遥清跪下。
“你这又是做什么,快起来。这事莫说你,就连我都未曾料到,你又有什么罪呢。”齐遥清见状赶忙伸手去扶她。
可梦寒偏偏执拗的跪在那里,任凭齐遥清怎么使劲就是不肯起。
齐遥清见她倔脾气上来了,自己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索性也不再用力,随她跪着。
“唉。”齐遥清叹了口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事到如今我吃也吃了,就算真有毒中也中了,你跪再久都是没用的。你若真有心,我交给你件事去办,如何?”
“少爷吩咐。”
“你最近寻个空,替我请个可靠的大夫来。我虽吃了,但总得知道她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你们先前也说了,我看上去并无不妥,只怕薛含雪用的不是些常见的药物。”
梦寒一听这话立刻惊醒过来,赶忙点头道:“对,对!奴婢差点把这事忘了!少爷也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这就去找大夫,就找……就找以前专门给您看病的丁大夫,您看行吗?”
那位丁大夫是温氏还在世的时候就常给齐遥清看病的老大夫,医术自是不用说。关键他来齐遥清比较放心,至少不会存在他跟薛含雪串通起来再暗算自己一次的可能。
“好,就找他吧,只是切记低调行事,最好选个傍晚府内巡视人少的时候,大夫来了以后也莫要直接从王府正门进来,走偏门。”
“是,奴婢明白。”梦寒果断应下,“少爷请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对于她的办事能力齐遥清从不怀疑,所以也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便挥退她们了。
等人都走了,齐遥清软下身子靠在椅背上,觉得头疼得厉害。
不论吴染月今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跟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帮了他的,这点毋庸置疑。
“我到底是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我自会尽力相助。”
齐遥清心里打定主意,轻叹一声,阖上眼稍作小憩。
而吴染月此刻一定想不到,今日不经意的这一句话将在以后给她带来多大益处。
太阳晨起夕落,日子就像一本厚重的书卷一般被一页页翻过去。
魏延曦就像忘了自己还有位王妃似的,一直没有给出禁足的期限,所以齐遥清自然也就天天守在一方小院中不出门半步。
可就在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下去时,宫中忽然传来消息,皇后有喜了!
这事若是放在某个妃子身上也许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但一旦牵扯到皇后便不一样了。
皇后如今二十有六的年纪,入宫十一年,为后也三年有余。按理说她十五岁入宫,在宫中风风雨雨过了十多年,总该育有个小皇子的。可事实就是莫说小皇子了,皇后这么多年来膝下空空如也,连个公主都没有。
其实她也不是从未怀过孕,在她还是昭仪娘娘的时候,曾一度被太医诊断出有三个月的身孕。
本来这是件天大的喜事,皇上龙心甚悦,破例允许母亲赵氏入宫照顾她不说,还对外放出话风,如若锦昭仪此次能顺利诞下皇子便册封其为贵妃,若仅是个公主也无妨,妃位总是有的。
这消息一传出去,莫说后宫妃嫔皆红了眼,就连前朝都议论纷纷。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到底有多么宠爱这位出身盛国公府的锦昭仪。
皇恩浩荡,盛国公府里上至国公爷齐萧肃,下至看门的小厮,在那段时间里无一不是天天面露喜色。当时宫中昭仪有三位,可妃位却一直空悬,这也就意味着无论齐颂锦此次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会一跃成为后宫之首,这对于整个盛国公府的前途都是有利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