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秦一条条念着,越说越觉得时间紧迫,他停了一会儿,正要继续说下去,便被武惟扬打断了,“慢慢来,总会做完的,待会我会问问周将军有没有可用的人,知州懦弱,想来手下也没什么用处,可以暂放一边,城外的兵士先驻守一阵子,可以顺道在城门检查来往行人,我是很想封闭广州城,奈何周将军不肯。至于军队编制,我晚些时候回来了会与你一同商量,其余的问题现下都不重要,你只管捡你觉得必要的事去做,像方才那种活计便是稍稍识字的小兵都能做,我不希望再看见你或者季百川等,做这样的琐事。”
苏北秦抿了抿唇,他很明白自己不过是因为要做的事太多,总好像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一般,才有些混乱,虽说这并不会持续很久,却会浪费不少时间,“多谢。”
武惟扬微微一笑,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这样轻飘飘的谢词我可不受,晚些时候再来与你讨这份谢礼。”
说罢也不像往常歪缠,风风火火地便走了。
☆、第51章 感情波折
四儿将最后一桶热水倒进大木桶,便绕过屏风,苏北秦正伏在案上写些什么,对他的脚步声毫无反应,“先生,”四儿轻唤了一声,“水打好了。”
苏北秦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笔下却不停,四儿估摸着他连话都没听清就随便应着打发人,他忍不住上前拉了拉苏北秦的衣袖,催促道:“先生快去吧,不然水凉了,四儿又得重新打了。”
外头天色已晚,若是让四儿重新忙活实在说不过去,苏北秦只好搁下笔,随着四儿走到卧房,卧房的中心放了个大木桶,昏黄的烛光照不透湿润水汽,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武惟扬就坐在蒸腾的水汽里翘着腿剥花生,一颗颗往嘴里丢,咬的咔嘣直响,”四儿,还不伺候先生沐浴。”武惟扬催促着。
苏北秦方才就在外厅,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武惟扬何时进来的,眼前迷蒙着水汽,苏北秦虽然看不清武惟扬的表情,但他从武惟扬的声音里听出了满满的笑意,自从上次离开同周广成清理广州城内乱的匪徒之后,苏北秦已是半月未见过他,此时一听他的声音甚觉亲切。
武惟扬没有要走的意思,显然他是想留在这里‘观赏’一下苏北秦的沐浴场景,但四儿知道苏北秦面皮薄,若是武惟扬在这儿不走,他一定很不自在,然而武惟扬的话也不能违背,两厢矛盾,四儿只能呆愣愣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武惟扬假装不满地对着四儿挥挥手,”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般木讷,算了,你出去吧。”
四儿无奈地用眼神征询苏北秦的意见,他不敢违背武惟扬的命令,可要是苏北秦叫他留下,他就可以无视武惟扬的话了,因为无论如何,武惟扬总是会顺着苏北秦的意思。
然而没想到苏北秦竟是同意了,”你先出去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
四儿退出去之后,武惟扬扔掉手里的花生壳,将广袖束起,他走到苏北秦面前,苏北秦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平时略显冰凉的双眸意外地柔和,微微上挑的眼角也被水汽熏得红通通的,房间里较高的温度使他的面颊都浮现出十分健康的粉色。
武惟扬将手搭在苏北秦的腰上,缓缓地凑近他,直到贴住他的额头,却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他柔声说道:”我很想你。”
怀里的苏北秦明显一僵,他抬起眼,长睫划过面颊时有一瞬的瘙痒感,那种感觉沿着神经传到心口,连心里都痒痒的,然而当武惟扬与苏北秦对视时,又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看到苏北秦茫然却又不悦的眼神,似乎还是不太习惯武惟扬过于亲近的动作。
武惟扬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挑开苏北秦腰带的系带,现在已是夏季,苏北秦只穿了两件薄薄的衣裳,很快便被武惟扬脱得什么也不剩了,苏北秦赤身站在他面前,他将苏北秦从头到脚一处不落地打量了个遍,苏北秦的身体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有一道褐色狰狞的伤疤几乎横贯了他的背部,与他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
武惟扬的指尖轻碰着那道伤疤问:”怎么来的?”
他与武惟扬同为男人,原本苏北秦也是大大方方地,只是被武惟扬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被他碰触过的地方有些发烫,大概是因为房间太过闷热,苏北秦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他快速地跨进浴桶,回答道:”去岭南的途中,因为我替同行的人讨水喝,被衙差打的。”苏北秦的语气听起来轻轻巧巧的,其实那时候他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这么一条伤痕,没死掉算是万幸了。
武惟扬替苏北秦解开头发的束带,乌黑如墨的发丝一瞬间划入水中与武惟扬的五指交缠,那种柔软的触感简直令武惟扬着迷。
舒适的水温令苏北秦十分放松,他懒洋洋地靠在浴桶边上,半阖着眼睛问:”你将四儿支开,是有事同我讲吗?”
难怪苏北秦那么干脆地就让四儿离开了,武惟扬撇撇嘴干脆地回答道:”没有,我只是想跟你一个人待会儿。”
苏北秦对他的任性向来无可奈何,”那广州城外的情形如何了?”
武惟扬正挖了块皂角往苏北秦身上搓,毛手毛脚地抚摸着苏北秦的肌肤,闻言顿时兴致缺缺地说:”基本稳定了,周将军还在那里收拾残局,我待着无聊就先回来了。”
”城内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殷不在和墨子期已经将原本储存在无人寨的物资都带来了,墨子期心细,自从他来了之后,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你那叔叔倒没看错人,我和庄先生也有意将墨子期留在广州。”苏北秦也详细跟武惟扬禀报着当下的情形,在他看来,武惟扬是他的君主,他自然要向主上禀告他所掌的事务。
谁知武惟扬却不耐烦地摆摆手,”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不用特意向我汇报,我是全身心地信任北秦的每一个决定。”
苏北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微微偏过脸望着武惟扬道:”你分明是想偷懒罢了。”
武惟扬挑挑眉,”知我者,北秦也。”
”我听说广州沿途有许多难民集聚点,多是被土匪夺了家舍田地的,我与庄先生也商量过了,准备开仓放粮,将难民集中到城内,分配给他们一些工作,只是难民数量众多,恐怕一时不好解决。”苏北秦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睫都忍不住打颤了,自从武惟扬走之后,没人盯着他,他时常都是三井半夜才入眠,一旦放松下来,倦意便涌了上来。
武惟扬放轻了动作,他以为苏北秦就要睡着了,谁知苏北秦又蓦然睁开眼睛,望着他说:”这都半个多月了,广州城破的消息应该早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可他怎么还没有动作?”
”苏北秦!”武惟扬突然厉声喊道。
苏北秦也不知自己哪儿惹到他了,他直起身,眼睛里满是迷惑,”怎么了?”
”你的心里除了黎民百姓,江山社稷,还能不能容得一点别的东西吗?”武惟扬直勾勾地望着他,”比如我?”
苏北秦不知所措地看着武惟扬,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对于其他的事他向来很有主见,但对于自身的感情,他却十分迟钝,或者说,在没有看到武惟扬夺得皇位之前,他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事。
武惟扬蓦地逼近他,他现在只想把苏北秦啃的骨头都不剩,”之前我给你的问题,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你至今还没有答复,还是说,”他的脸上出现了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嗜血神色,”还是说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说的问题?”
苏北秦那怔怔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武惟扬咬着牙关,紧握的拳头捶在一边的椅子上,接着甩门而去,那倒灌进来的冷风穿过屏风令苏北秦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四儿听到声响,他偷偷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看着武惟扬的背影消失才蹑手蹑脚走到苏北秦的卧房,苏北秦刚刚从浴桶里出来,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及腰的长发还滴着水,他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发呆。
四儿急忙找件厚实的外衣给苏北秦披上,顺手又找了一块干净的脸巾给苏北秦擦头发,”先生,您还是上床坐着吧,不然要着凉的。”
苏北秦没有回话,四儿估摸着应该是方才和武惟扬闹得不愉快了,”先生,你还不知道老大那小孩儿脾气嘛,这会儿还跟您生气,等明天又一转眼笑嘻嘻地回来了。”
”这次大概不太一样。”苏北秦缓缓地说,他的目光也不知具体落在何处,又似乎空无一物,像在神游。
”不会的,”四儿十分肯定地说:”老大喜欢先生,我们早都看出来了,除了一开始你们见面时的不愉快,之后老大从没让先生受过委屈吧?所以啊,若是老大知道先生因为他而难过,肯定巴巴地跑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苏北秦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事儿错不在他,他没必要道歉,我只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还能和我维持基本的君臣关系。”
四儿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如此重的话,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绕到苏北秦面前,苏北秦的眼角红红的,那绝不是被水汽熏出来的颜色,四儿慌乱地握住苏北秦冰凉的手,”先生……”他不知事情的由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苏北秦,作为一个侍从,他没有资格开口询问主人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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