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翼!”不由分说脚步挪移连忙伸臂去接,堪堪揽住了人,没让他直接倒入尘土。
楚翼伸手似乎是要推开揽住自己身躯的臂膀,哑声说了句:“无妨。”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结果推了两下没推动,紧接着身体一阵不由自主地轻微抽搐后,头颅微微一歪,又倒回了徐子煦怀里。
徐子煦垂眸一瞧,怀中之人双目紧闭,嘴唇微张,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潮,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照此情形,继续赶路已是不可能,尤其臂弯里隔着厚实的衣物几乎还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目前首要的是必须给他降温。
徐子煦环顾四周,触目所及,淡雾缭绕下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林木,无半处可容暂时栖身的洞穴,可停留在道上却是万万不可取。
他不作迟疑,避过手腕以臂力将人打横抱起,三两步进入密林里,将人轻放在一棵大树下,让他半靠着粗壮的树干,手法笨拙地从楚翼怀里拿出个瓷瓶,取了两颗药丹,费力逼迫昏迷之人吞咽下去,然后起身脱下自己的大氅挂在头顶树枝上,让它垂落下来正好可以替树下之人挡去大部分寒风。
伸手轻触楚翼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冷汗濡湿的发丝紧紧贴在额际脸颊边,看上去平添几分脆弱。
北方初春的气候依然严酷,尤其夜间更是寒意浓重,可这份寒意却无法令楚翼过高的体温降下来。
面对前途未卜,徐子煦知道自己应该保存内力以备不时之需,可如果就此放任楚翼不管,恐怕会造成永久的伤害,看着那人无意识中嘤咛辗转的难受模样,终是将手贴在了对方胸口上,以内力助其抵御体内余毒。
然而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不出三刻,林外隐隐传来声息,徐子煦凝神分辨,看样子不止一二十余人,心中一惊,意识到不妙,推了推昏迷中的人,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林间依稀传来了疑似犬类的低呜声,徐子煦收了双手,悚然起身,盯着某一方位,愈发听得仔细,敌方竟然带了猎犬,看来被找到不过是时间问题。
敌方的目标,毫无疑问只有一个。
他垂首看了看地上之人,以目前这人的脆弱之姿,绝无还手之力,倘若此刻,要杀他,易如反掌……
而且不必他亲自动手,就会有人代劳。
楚翼这般智勇双全的人物,终究野心勃勃吧……
只不过有些人外放,张扬而高傲;他却很内敛,将自己的野心掩饰得几乎天衣无缝,相比之下无疑后者更高明,也更难以对付。
徐子煦又俯下身去,伸手以指尖轻轻划过楚翼颈侧,指腹下的脉动,有力却又脆弱,稍稍吐劲,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昏迷的人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有渐趋粗重的呼吸显示出他此刻的煎熬。
上次没动手是因为终究时机不成熟,后来也证明这男人果然还暗藏着招,这次,却是真正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如若错过了,日后再想动手,怕是难上登天。
此刻,他无需双手染血,只要迈动脚步远远离开便可。
徐子煦微微垂首,额前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黑眸,掩去了神色。
指尖微微用力,却停在了最后关头,那人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人,谁能算计得了他……
徐子煦忽然莫名一笑,收回了手,看着他紧闭的双眸,低语:“若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自己走了啊……”
楚翼还是一动不动地昏迷着,大概实在难过紧了,嘴里溢出了几声几不可闻的□□,汗水沿着鬓角耳郭缓缓滴落,没入衣襟里。
徐子煦微微皱着眉头瞧了他一会,又一叹,豁然脱了楚翼身上的大氅,用它仔细抹了抹头脸,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更多沾染上人本身的气味,便起身对周围快速作了些处理。
环视一下,基本妥当后,他才立定细听,耳力测出追踪者据此还剩的距离,略一估量,这些距离的话,楚翼身上的气味应该还不至于强烈到能吸引猎犬直接追踪而来,得出这个结论,他即刻便往回程疾行一段路,就沿反方向飞奔离去。
徐子煦急速飞奔中举目四顾,冷静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周围环境,心下作出评估。
这片树林,若好好利用布下迷阵的话,少说也可以拖下个把时辰,但布局范围必须涵盖广泛,而且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可这样一来内力消耗势必极大,若之后再遇危机,则恐怕难以招架,然而不如此,眼前的危机就难以度过。
他在这里多犹豫滞留一分,楚翼那边就多一分危险。
既然古木他们没能全部挡下这些杀手,就已说明问题,此次追踪难保敌方不会又分成几派人马,分头行动。
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后方的追踪者必须跟他走才行……
虽然有大氅作为引导,可为保万无一失,最好——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行进中他突然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兔子穴,心中一动,足下一转朝洞穴逼去。
快速将逃逸失败的兔子打理了下,就继续往前飞奔,一路上以大氅为引,又以极其细碎人眼不易察觉的兔肉为饵,不出所料,不管是大氅遗留的气味还是猎犬对肉类的食欲本能,总算是追踪而来。
徐子煦肯定了这点,便不再顾及,运起毕生功力急速往前飞驰,一边思索着自己的脱身之法。
附近无河,不可能通过消除自身气味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那么只有采用迂回迷惑手法以拖延时间到楚翼亲卫赶至。
他略一思量已作出决断,目光瞧准某点,突然提气凭空跃起,踏着树干一跃数十米,脚尖一点再踏着另一棵树干继续飞跃,一边刻意用楚翼的大氅拖着树枝擦过,一小方块布帛被撕裂挂在枝头随风摇曳,倒似匆忙逃亡间不小心遗留下的。
他任布缕挂着没拿走,如法炮制兜了一个大圈子,弯弯曲曲的路线造成一路往前直行的错觉,实际却巧妙地部下了三个互相毗邻的不规则大圈。
沿途每隔一段距离就撒下的细碎肉末可以吸引猎犬一路往预定安排的路径走,而枝头遗留的布帛可以暂时迷惑敌人。
这样一来,猎犬找也要找一会,如果领头者脑袋不灵光些,一味相信猎犬的鼻子来追踪,怕会被永远绕在里面,即便领头人精明些,可要察觉出不对劲,也至少要兜完一个大圈子,这一圈兜下来,加上猎犬搜寻断断续续的气味所耗费的时间,起码可以争取到一个时辰左右。
徐子煦做完一切时,已微有气喘,汗水顺着眼睑滑落,夜色下的双眸愈发漆黑晶亮。
他抬手随意拭去了些汗珠,夜风一吹又添几分冷意,他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只思索着接下来的步骤,眸子一转,看了看边上一颗枯树,为确保不会前功尽弃,直接抬腿劈了根枯树干,用腰带绑在腿肚上,小心避开另一头不让自己的气息沾染上去,不做任何休憩,提足一口气不散,以毕生轻功绝学足足飞跃了百来米,往下坠去时以脚下树干点地借力继续飞跃,就此足不沾地、身不沾叶又返了回去。
视线扫过,一切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乍然看过去并无任何不妥,可隐隐传来的粗浅不一的呼吸却泄漏了那人隐匿的所在。
徐子煦凝神细听四面八方,除了一个呼吸声外别无他迹。
幸好,没有被发现。
他走到矮木丛后,顾不得调息,一把拨开灌木,里面楚翼完好无缺地躺着。
“看来,你命挺大,那就一起走吧。”
徐子煦蹲下身去,替那人擦了擦愈发密集的汗珠,又输了些内力过去稳住心脉,将大氅裹回对方身上,打算重新抱起人。
“徐……子煦?”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猎犬气味追踪那一段已作修改。
某查了查网上,据说肉可以让猎犬放弃自己的任务,便做此引用了……
古代的猎犬训练术远远比不上现代,现在这样修改不晓得啊行……因为某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有大人对这方面懂的,欢迎继续提出想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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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何以留下2
“醒了?”
“别……这么……抱我……”
徐子煦闻言一挑眉,垂首看着怀中之人,轻轻一笑:“不好意思?”这模样倒似带着点平日里被楚翼时不时捉弄而终于扳回一城的戏谑促狭。
“你——”楚翼话未完,头一歪,又昏迷了过去。
徐子煦看着他,明明虚弱到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却还这么死要面子……
只是,这人自己可知道,适才那一瞪眼,全无威严在内,反倒有几分孩童耍性子的样子……
徐子煦抱着人站起身来,低声道:“放心,现在就我们两,你这模样,没人看见。”
楚翼意识模糊中又咕哝一声,似乎还在抗议,徐子煦唇角一勾,不再管他,时间紧迫,他们不宜再作停留,催动内力便继续前行,一边凝神聆听,留意四方动静。
沿途一路留下了暗号。
徐子煦看着刚做好的标记,又一次跃下树干,重新抱起楚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