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暗中随侍,不可出了差错!”
“遵命,属下定以性命维护八爷安全。”
“去吧。”暗卫离开后,楚翼才看向来人,露齿坏笑:“那么想见我,是终于考虑好,要来告诉我你愿意了?”
说话间,沈雨潇已经近了身来,楚翼微微倾身凑过去,在他耳边暧昧呢喃:“只要你一句话,我可随时奉陪……”一手托起他下颚,缓缓摩挲,一手搭在他腰间,食指指尖沿着上好的白绸绣纹腰带轻轻挪移。
过分靠近的距离让两人热气似有若无地交融在一起。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还给你。”沈雨潇一笑,抓住对方作乱的手,不经意中眼波流转间竟无限风情,“如何?可愿意?”
楚翼也一笑,收了手,未作回应。
沈雨潇也不介意,本就知道结果,见他一身蓝衣,微微挑眉:“今儿怎么舍得换下你那身红花黑衣了?”
“也没什么,不过就有人告诉我偶尔也该换换其他的服饰。”楚翼说得轻松自在,眼神不自觉地隐隐流露出某种异样的柔情。
沈雨潇眼神一动,斯文俊逸的面容未有波动,只是淡了语气道:“你还有心情在此玩乐……”
“嗯?半生劳碌命,偶尔的闲暇犒劳自己,不为过吧?何况这又是除夕夜。”楚翼挑起眼角,“还是,出什么事了?”
“王的召见,谁能躲过?啧啧!枉费你曾如此大费周章……终将成无用功了啊。”
“你说的是——他?”
“可不是?”沈雨潇淡声道,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反应。
楚翼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甚至是急切,似乎这一切不过早有预料。他只是微微半合了双目。
是在沉思。
“殿下!殿下!”又有府内下人跑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宫内传来消息,说王爷被——下了大狱……”
“知道了。”楚翼神色淡然,只说了这么句,就让那下人回府了,自己却并没回去,反而依旧和沈雨潇一起逛市集。
“你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楚翼回得轻轻淡淡,好似全然不在意,“还是你有好建议?”
沈雨潇一笑置之。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路走过条条街街巷巷,感受节日氛围。
“你心不在焉。”片刻后,沈雨潇停步,淡淡指出。
楚翼也随之驻足,不以为然地笑:“何以见得?”
“你对他,真动了心思?”沈雨潇不答反问,语气更淡。
楚翼瞅了他一眼,这一眼瞟过,似乎微有冷意,又似乎什么含义都没有,只见他伸出一指,点在对方心口,不正经地低喃:“雨潇,你这里,打翻了醋坛子……”
沈雨潇神色不变,语气却是冷笑:“如果真有醋坛子,这么多年来,也早就翻得一滴都不剩了。”
“莫非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思可从未变过啊……与其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我们——”
沈雨潇打断他:“你的想法,没变;我的回答,也一如最初。”
楚翼深深看着他,神情莫测,似有话要说,最终只不过仍是轻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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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腥臭,是这里一成不变的特色。
摇曳的烛火将铁栏杆的影子拉扯得七歪八扭,冷风从仅有的一扇小天窗里灌入,更添几分阴冷。
此处正是天牢。
“只要你肯说出朝阳境内兵力部署情况,再揭发六弟的阴谋,本殿就替你向父王求情,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如何?”
徐子煦咽下喉间的血气,从不容不迫地抬眸看着眼前之人,突然莫名地笑了。
“笑什么?”大王子眼神一厉,音调微微上扬,压迫感十足。
偏偏徐子煦不为所动,反而诚实道:“大王子不觉得这一身华服,在这地牢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吗?也许换一身,就会比较搭了。”
“你!”大王子一愣,继而意会,不由大怒,“还敢嘴硬!来人!继续给本殿狠狠教训!”
破空而来的鞭声,皮开肉绽的声音,以及钻心的疼痛,徐子煦都早已不陌生。
暴风骤雨般的鞭笞临身,他始终面沉如水,不过一径隐忍,未哼一声。
只有不断滴落的鲜血,渐渐染红了脚下的青砖。
大王子手一抬,狱官躬身退下。
“静王,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分寸进退。也别指望谁能将你弄出去,六弟再厉害,也违抗不了王旨。”
“你想称王?”徐子煦抬起刚才垂下的头颅,嘴角溢出血丝,却淡笑着道。
他此刻的模样,被冷汗浸透的脸,凌乱的发丝,全身血迹斑斑、污浊不堪,毋庸置疑,是极其狼狈的,可却仍一派云淡风轻之貌,似乎不管任何境遇,都处之泰然。
“呵呵!朝阳莫不崇文轻武,不料养尊处优如静王,以此尊贵之姿,竟也有这般忍耐力!”
徐子煦轻笑,平心静气道:“让大王子想不到的事,恐怕多了去了……”
“哼!据说静王这双手挥剑如雨,好不威风啊……”
对此□□裸的威胁压逼,徐子煦淡定如常。
大王子见状神色更冷,残酷道:“嘴巴这么紧,那就只好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旁边狱官心领神会,再度上前。
徐子煦淡淡地,咬紧了牙关闷不哼声,冷汗不知几度濡湿了支离破碎的内衫。
终于,他在持续不停的剧痛中,意识缓缓飘离,也毫无悬念地,又在一波兜头冷水中被换回了游离的神志。
“如何?这滋味美妙吗?”大王子优雅微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静王现在的选择呢?”
徐子煦暗喘口气,低笑几声:“大王子是耳背还是记性太差,不过盏茶的功夫,怎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好你个徐子煦!”大王子气怒交加,往边上一站,示意再度行刑。
徐子煦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目光轻轻落在对方身上,额前几缕湿发半贴住了眉眼,半遮住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愈发黑沉。
细瞧之下,那双清澄的眼底,一片冷傲,与沉静;找不到一丝惧怕,或者动摇。
被这样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大王子心中不由一突,旋即再度勃然大怒,为这份莫名奇妙的怪异感觉。
似乎占尽优势的,反而是对方;似乎到头来失败的,仍旧是自己……
他克制着突如其来的烦躁情绪,冷笑着让狱官好好伺候,自己转身出了牢房。
接下来的时间,任狱官如何严刑拷打,徐子煦只是闭口不言。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狱官累了,就径自去休息,留他一人吊着,偶尔清醒时,不禁抬头望向天窗,只见外面一片暗沉。
无月。
对了,今夜是除夕。
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一家,团圆的日子啊……
不管朝阳,还是天沛,或者西冥,想来此时都家家围着炉火,谈笑嬉闹吧……
不知逸儿和恩师,可还好……
即将再度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又浮现出楚翼的种种面貌,残酷无情的、气宇昂藏的、放浪不羁的、优雅自若的、洒脱孤傲的,更多却是那人谈论见解时的认真与豪气。
在天沛,那人是深受爱戴的,人们给与他战神的尊称;而在敌人眼里,楚翼不是战神,而是魔鬼。就如同自己在朝阳,是备受爱戴的静亲王,而在天沛,却是百姓心中的痛恨,是仇人和刽子手。
也许,天沛有楚翼,是天沛百姓之福吧……
不得不承认,那人虽然恶劣阴险,城府深沉,喜欢耍弄手段,可有些话,却的确说得一针见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杀身之祸(5)
天色微明,黎明的曙光射入屋内的刹那,桌上的油灯“噗嗤噗嗤”忽闪了几下,“啪”地灭了。
屋里的几条人影各据一隅,谁也没说话,仿佛就这么沉默了一晚上。
楚翼状似闲散地坐在首位,指节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微微敛目,神情平淡,不知所思。
“殿下,卯时到了。”
已经一夜过去了,他彻夜未眠,却也未采取任何行动,就这么静坐着,好似在等待什么。
“你究竟怎么想?”沈雨潇终于出声问。
楚翼未曾抬眼,也未予回答,只是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殿下——”风之痕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你们说,该如何?”楚翼终于开口,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茶杯口。
没有回报传来,就说明那人始终不曾松口。
他思虑着,神情不由愈发清淡。这份淡漠,却教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思究竟为何。
“静王虽龙非池中物,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但此刻时机未到,不宜争锋、违抗王令……”风之痕略一迟疑,仍是如此道,“请殿下三思。”
楚翼神情幽思,无喜无怒,漠然不语。
他抬手端起茶杯欲饮,不料茶水撒出些许,溅落在手指上,低头一看,溢出些许的一杯茶,依旧是满满的,茶面还在荡漾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