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遗忘那份感觉,却不知究竟到何时才能摆脱。
“徐子煦,我帮你擦背可好?”安静一会,楚翼突然开口,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徐子煦淡淡拒绝。
“可我擦不到啊!”
“呵呵!那是你的问题。”
楚翼睁眼看他,也笑了声,居然点头附和:“也对。”
又是各自静默片刻,楚翼再度回头闭目小憩,徐子煦再度有意无意地去洗那两根手指。
纱幔轻舞、清香萦绕,耳边只闻轻微的水声。
过了会,楚翼忽然又睁眼看他,悠悠问道:“此处可还喜欢?”
徐子煦轻笑:“怎么?又要送我?”
“送你又有何妨?只不过以后还请宽容大量,不要将我从这里赶出去才好。”
徐子煦微微皱眉,淡了语气:“如此奢侈之物,你便是肯,我也消受不起。”
楚翼轻笑声,幽幽望着他说:“喜欢的话,以后你随时可以来这里,白天夜间,此处的感觉也截然不同,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可以瞧瞧。”
徐子煦微微垂首搓洗着手臂,没有看他,也没有应声,回荡在上空的只有水流淙淙。
徐子煦洗完要离开时,楚翼依然靠坐着,也没再出言挽留什么的,只是在对方跨出浴池时,淡淡说:“既然来到双镜,有兴趣的话可以明日出去随便看看。”
徐子煦没有回头,披上干净衣服,走了出去,心里却已明白,对方这是在让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天沛的繁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许能更吧,不过更的话也大概是要夜晚了………………
☆、第十四章 天沛王都(3)
等楚翼从浴池出来回到前厅时,徐子煦已经快速吃完了晚膳随着婢女的引领到了他的住处。他已经知道这个看上去挺聪慧机灵的女孩叫作落云,是楚翼的贴身丫鬟,也可以说在这个府里她的地位丝毫不下于之前在大门口迎接他们的管家。
而不经意间,徐子煦发觉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恭敬亲和中带着点诡异,甚至有时眼睛里尽是强忍的笑意,这让他总有些在意和疑虑,可他也只有放在心里。
回到房里,徐子煦并没有躺床上,而是站在桌边轻抚着案上的那具焦尾琴。
如今,他已身在天沛王城,身在王子府邸。孤身一人。
承载了无数回忆和联系的上古好琴,现在成了他唯一的纪念。
徐子煦抚着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他那双正低垂着的暗沉寂静的眼眸里却承载了太多难以诉说的复杂情感。
而同时让他费神的更是楚翼这个人。
这具琴……
“还没睡么?”门外响起某人低沉的声音。
徐子煦眉宇几不可见地就是微微一皱,没有去开门,站在原地淡声回道:“已经睡了。”说话间抬手一挥,就把屋内的几处烛火都灭了。
低笑声隔着门板传过来,显得更加朦胧了些,接着就是楚翼微带调侃的声音:“你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西南边,如若我没记错,那个方位只摆着藤榻和桌案,床铺的话是在西北方吧?还是说你的新嗜好是放着床铺不睡而喜欢窝在藤榻里?”
楚翼悠悠看着紧闭的门扉,等着。
刚暗下去的灯火又亮了起来,门豁然从里面打开。
“又有什么事了?”徐子煦额头青筋微动,忍耐着问。
“你忘了这个。”楚翼一指身侧后落云手里端的瓷碗,“还是说,已经可以不需要了?”
落云微微迈前一步,依然蒸腾着热气的补品呈现在徐子煦面前,清甜中带着隐隐药香的味道飘散在夜风里。
徐子煦垂眼看着,略一停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快速喝了光放还在托盘上,抬眼看着楚翼,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可走的只有落云,楚翼并没有走,反而将手撑在门上,深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要看透他的灵魂。
“外面很冷。”
“那就回房早点休息。”
“我是说你不请我——”楚翼微微抬了抬头,望了望他身后屋里,意图十分明显。
徐子煦怎么可能愿意让这个男人进来,他可是记得三天前的那晚,以及不久前发生的那幕。
“我是说——”他耸肩,摇头,拒绝的意思也十分清楚。
楚翼微微偏了偏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还是没有放手离开。
徐子煦估量对方也不可能真有什么事,说了句“累了”就要直接关门,可楚翼又怎肯就这样放弃?
两人就着门板就是一阵较劲,门竟是关不关开不开得纹风不动,接着慢慢开始阵颤,颤得越来越厉害,震动的声音传到彼此耳中。
“放手,不然门要坏了,就招人笑话了。”徐子煦终于淡淡开口。
“为何不是你先放?”楚翼淡淡反问。
徐子煦不语,盯着对方的眼神可以说是愠怒。
“门坏了,不是正好?”楚翼笑,那叫一个势在必得!
徐子煦眼神微沉,怎是一个恨字了得。
僵持片刻,终于在门即将凄惨告罄前,徐子煦无可奈何地先放了手。
要是门不堪他们相互抗争的两股内力就此烟飞云散了去,那么结果还是一样,甚至更不好。
楚翼终于登堂入室。
“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把头发擦擦干,都把衣服弄湿了呢……”一进得屋里,楚翼就一脸关心地说,抬手自然地就要去碰触对方披散在身后犹滴着水珠的长发。
徐子煦也自然二话不说就要侧身躲避,楚翼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发梢,让他退离的时候就是头皮一阵剧痛,然后,身子就被环进了楚翼怀里。
徐子煦忍着痛,不禁怒目而视。
“很疼么?真是的,乖乖地不就好了嘛!”楚翼一脸怜惜,低头靠近就要去查看有没有伤得很厉害。
徐子煦哪受得了他这样假惺惺的态度,更是一刻也不愿和这人太过近距离接触,更别说被他环在怀里,抗拒是必然的。
可楚翼既然已经占了优势,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挣脱出去?
“哼!将胸膛敞开给不可信的人,你胆子倒是不小。”挣脱未果,徐子煦愤怒地盯着那片平坦宽阔,微微眯眼。
“呵呵!我想信你……何况你要杀我的话,不会在这种时候。”
楚翼低头去嗅对方的头发,掬起一缕发丝,亲吻了下,徐子煦脸色就是一片阴沉。
“杀你,就会选在你最以为不可能的时候,这样方能出其不意而制胜,不是么?”
徐子煦冷冷说着,掌下暗暗运功,思量着情势。若是此刻出手,对方未必能全身而退,可也未必能真的致他于死地;另外,现在他初到天沛,贸然下手似乎太过草率,也许趁此多了解些情况再动手,也不迟……思虑间他已经撤去了部分内力,暗留的部分不为伤人,只为防身。
楚翼却一笑,掬着对方黑发的手运起了功,眨眼的时间,徐子煦原本湿濡的头发已然干了,如上等黑绸般柔顺地垂下背后,微微荡了下。
“你还是把湿衣换了比较好。”楚翼放开了他,微微退后了一步。
“你到底想怎样?”徐子煦望着对方,沉声道。
“你是说要你换衣服?呵呵!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怕你冷着了。”楚翼一脸正经,忽而神态一变,继而转为暧昧,“还是你希望有其他意思……”
徐子煦青筋微浮,可同时也明白不能被牵着鼻子走,随即沉淀了心绪,淡漠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以为?”楚翼静了会,沉沉一笑,悠然轻道,眼神似乎幽深了些。
“我说过我会按你说的做,你不必再这样——”
“这样是怎样?”
“楚翼,别再耍我。你清楚我们间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是在耍你?”楚翼沉吟,神色间虽然依旧优雅闲时,嘴角边也依然噙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可眼底却微微冷凝。
徐子煦没有回答,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是一片冷漠。
“徐子煦,你这人——”楚翼注视他片刻,轻叹着摇了摇头。
“楚翼,我只是想说你不必做些多余的事。”
楚翼深思般地看着他,轻柔而道:“我对你好,不好么?你是不习惯别人对你好,还是单纯不习惯我对你好?或者是担心会被我感动?”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里又染上了丝促狭。
徐子煦脸色又是一阵红绿,冷了音调:“既然你的目的是要我为你做事,那么你只需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就可以——”
“徐子煦,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还不用你来说。”楚翼低低笑了声,说着这样看似有些严厉的话,可他的表情却是极其温柔的。
徐子煦默然看着他,然后道:“是我逾矩了。”
“你——”楚翼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没再说下去,盯着他,依稀叹了口气。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眼眸一转,就看见了桌案上安放的焦尾琴,刚才这人就站在那个方位……
徐子煦见楚翼目光长时间停留在那边,也不由随着看了过去,视线触及那琴,心头就是百味杂陈,眼神就不禁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