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自然清楚对方的意思是什么,他也清楚对此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保持不动声色的冷漠,只不过,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令人痛恨!
“既然你能让别人随便践踏,那为什么我就不行?”楚翼冷声道,说话间身形一动,已然挡在了徐子煦面前。
“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欠你的!”徐子煦恨声道,顿了顿,咬牙低语,“何况,那也不是践踏……”
“嚄?你就欠他们了?”楚翼又是冷笑,“不是践踏,那是什么?补偿?”
徐子煦微微摇了摇头,却静默不语了,微微垂下了眼眸。一刹那间,他克制隐忍的神色中,还是隐隐浮现出了悲伤和凄苦。
楚翼看着眼前神色复杂的人,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心头是什么感觉,不由地就伸手想去轻抚他侧脸。
徐子煦却在他还没碰到前就已经挥手打开了去,瞪着对方,一脸戒备气怒。
楚翼这次却没像之前许多次一样就此作罢,反而铁了心非要碰到他才甘心。
徐子煦怎么可能乖乖就范,冷着脸身形微微一动,又一次不客气地挥开了对方的手。
楚翼从方才起本就一直带着些暗黑色彩的神情,此刻更加沉了下去,精明锐利的眼眸里不再有佯装的温柔优雅,取而代之的尽是一片侵略的本色。他凝着脸又是冷笑了下。
“你看你现在,不是弱又是什么?”
徐子煦也不是吃素的,又怎么会怕他?刚才刹那间的真情流露早已掩盖了下去,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清傲不屈,同对方冷冷对峙着。
“难道看着你子民痛失亲人地哭泣,你就没有一丝感觉?”
“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站着让他们随意发泄,这就是是有感觉的表现?”
“作为一个掌握他人生死福祉的人,不该随性而为,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开启祸端!”
“你是在质问我发起这场战事?”
“你深受他们的爱戴敬重,可你对他们又是怎样的感情?践踏?你就觉得那是践踏?楚翼,你就对你子民的悲恸如此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楚翼冷笑,狠狠盯着他,却没再开口。
两人彼此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屈服,也许这幕情景看在第三人眼里是有些可笑的,但当事人却乐此不疲,而且绝对得认真以对。
楚翼抬手又要去碰对方,两人再度拉开了近身肉搏,虽说是肉搏,可双方的行动并不大,不过就是想碰和不想被碰的拉锯战而已。
而经过一番有些幼稚的搏斗后,最终的局面不过又是平手。
两人依旧对峙,只不过双手双脚都被对方牵制住了而已,要么同时放手,要么继续维持这种可笑的没有突破的对立姿态,直到第三人介入。
虽然之前他们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事上处于相同方位,但这次最后做出的选择倒是一致的,同时收了手去。
“你为别人着想,可谁又来体谅你呢?”楚翼又瞧了他眼,做出了下一个举动,却不再是要接近他,侧身淡淡道,“你这种人,到头来不过自己一生凄苦罢了。”
徐子煦又是一愣,沉默了。对方这是——
适才那份奇怪的感觉,再度渐渐滋生,隐隐作祟。
“明日随我一起去沙岭平定山匪。”楚翼淡淡说完,就率先步出了屋子,离开前却又微微停步,低声道:“那非我本意。”
徐子煦一愣,再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动。
楚翼一个人去了理事殿,却无心于公务,静静立定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积雪堆压下依然挺拔抖擞的松针树。
“殿下,属下不力,让王爷受伤,请殿下责罚。”楚翼麾下第二将领索望聘单膝跪地,铿锵请罪。
“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风之痕也单膝跪了下去。
楚翼背对着他们,不言不语不动,望着那棵棵松针树良久,看似一派悠然闲适,可就在这样的安逸中,他手下的窗棂却突然间碎成了粉末,飘散在屋内屋外。
众人无不惊异万分,楚翼却依然淡定如斯、文风不动,悠悠地望着外面,完全又是那个性情叵测、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的六王子。
维持着这样捉摸不定的态度许久,直到身后的人不由自主冷汗越来越多,他才淡声说:“如果你们清楚了他也是你们的主子,那么就起来吧!”
“遵命。”两人略一犹豫,随即马上朗声应答,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初次联手3
叶亭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里的气氛,斯文俊逸的面容上始终半是深思般地挂着丝从容的悠然,可心下对于那个“主子”的说法却不由有些沉吟和疑虑,瞧楚翼的样子竟也认真不过,事态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但他当然没有多嘴说什么。
叶亭轩虽然平日看似和楚翼几乎没什么尊卑,有时甚至可以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再怎样,他也不敢质疑这个男人的决定。毕竟这个曾经说他们是朋友的人,本质上仍旧是他的主子。
叶亭轩也十分清楚这个人的手段有多可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事物,朋友一说也不过多半是出于笼络之心,如今的这番主子之说,却是意味不明。
在楚翼身边多年,叶亭轩自然清楚他的目的和性情,却不能肯定这番惹人惊异的决定下他到底存了多少真意在其中。
叶亭轩敬佩徐子煦,却也不会忘记对方与他们终究立场相对,尤其以静王的风骨,恐怕是不会轻易就愿意臣服于楚翼手下,另一方面,不管徐子煦最终是否愿意归顺,也不过同其他人一样,是要为楚翼出力的,说明白点,不过都是棋子罢了,那这主子……
也是手段么……可若真这么简单,也未免……
这样的做法,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叶亭轩看着窗边的人,眸子里颜色更加深了些。
“那个人就是殿下极其看好的那位?”风之痕顿了顿,暗暗观察着楚翼,还是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之痕有什么看法可以说出来。”楚翼似是微微一笑,回过身看着他们,悠然而道。
“……只是觉得,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在眼前男人莫测的目光下,风之痕微微凝神,却依旧斯文有度,暗自估量着主子的心绪,平和委婉而言。
“哼!简直就是懦弱!”另一道声音极其不以为然,直言不讳道。
“噢?嵘儿是觉得本殿的眼光不好?”楚翼笑了声,微微调转视线看往出声的美少年,一径优雅闲适的神态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可以说是十分纵容,一点都让人联想不到适才他不动声色中将结实无比的紫檀窗棂给震碎了。
“这……嵘儿不敢。”奥嵘语塞,接触到自己主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口气不禁略有收敛。
即便他天不怕地不怕深受楚翼宠爱,但有时难免还是对这个喜怒不形于色却从没对他疾言厉色,反而宠爱有加的主子有股莫名的惧意。
“只是,嵘儿不明白,殿下身边早已能人无数……”奥嵘观察着主子的神色,见他仍然没有丝毫不渝,才大胆说完,“这人纵然才情卓绝,却是优柔寡断至极,竟然在街上任人殴打辱骂,也未免太过妇人之仁得可笑。”
楚翼淡笑不语,依旧不见生气,折回桌案边径自坐下。
“嵘儿,你还要好好学学。”叶亭轩淡淡道,“最优秀的将领,从来不是残酷嗜血者,而正是拥有这份温柔良善之人。那人什么都清楚,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站得高、看得远,可他那份未泯的良知,不过是让他自己更痛苦而已。”
奥嵘一脸不予苟同,轻哼了声,却不再发一言。
风之痕若有所思地微微皱眉沉吟着。
其余人一律缄默以待,不敢随便发言。
楚翼闻言赞赏而深思地瞧了眼神情喟叹的叶亭轩,深邃的眸子里异样的光芒隐隐沉浮不定着。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叶亭轩片刻后才发觉楚翼的目光,不由一惊,忙弯身恭敬道:“失礼了。”
楚翼看着他,又是一笑,优雅而道:“亭轩倒是观察力愈见增长,你们可要好好向亭轩学学才是……”
“殿下,过奖……”叶亭轩一时摸不清楚翼真意,却依稀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细微波动,谦恭地垂首,改了称呼,说。
“亭轩不必多礼。”楚翼注视着他,笑了声,悠悠而道。
楚翼靠入椅背,半闭着眼眸,眉头轻轻一抬,众人即各自上前禀报事务,处理妥当之后,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淡淡吩咐:“明日之行,你们都不必去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切莫轻举妄动,一切都等本殿回来再说。若有意外发生,凡事听从亭轩安排即可。”
“属下(下官)遵命。”
第二天一早,楚翼就和徐子煦带着一部分人马前往东方沙岭一带。
到达时,午时已过,当地官员早已在城门前列队守候多时,一见楚翼行队,忙毕恭毕敬上前,态度极为谦卑敬畏,楚翼却是看也不看他们就径直策马飞奔入了城,丝毫没有减速,还差点让一名急于表示奉承之意的大官死于铁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