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进中愈加谨慎起来,一是怕这通道里本来就有机关,二是担心楚昂会动手脚。
结果两人走了很久都没碰到过一个机关,当然也没碰到任何一间密室,岔道倒是有过几个。
又转过一个分岔口,徐子煦问:“你还记着路吗?”
“嗯。”
不久后,楚翼在一处死角停下,徐子煦看他抬手按了按墙壁上一块平凡无奇的石砖,松手后,石砖又恢复原样,乍一看,跟边上其他石砖根本毫无两样,连嵌合的密缝都别无二致,可前方已经出现了一道旋转了九十度的石门。
两人从石门的两边分别走过,没几步又是死路。
楚翼压低了声音:“这外面就是王寝宫内殿了。”
两人凝神聆听了会,外面寂静无声。楚翼上前轻轻转了个什么东西,眼前出现一个可以移动的小方口,从这个方位竟然可以将寝殿内的情形一览无遗,也正因此,他们终于可以断定天沛王果然不在此处。
两人复原了一切,退回了密道内。
“人不在这里,我们来的时候也没发现异样,这样下去,恐怕到天亮也一无所获。”
“老二选的地方应该也会考虑到好方便他自己随时去探察才对。”“王宫地上的地形图你是熟悉的吧?”这两句他们同时说出来,两人彼此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虽然两句内容大相径庭,可本质却是想到了一块去。
两人停在原地,楚翼用石头在地上大概画出王宫的概况图,点出天沛王寝殿和二王子府的方位,再标示出曾经探险时已知的地道分布。徐子煦将方位图记在脑子里,两人商量出几个最可能的方位圈,以此作为前进的目标,各自负责一面墙,和靠近自己这方的一半天花板与地板,靠双手双眼一路寻过去。
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有时也只能针对最终的目标靠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干了,最好还有相当的运气。
且寻且行中,徐子煦突然开口:“你说如果楚昂真的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些通道,而我们现在进入得这么顺利,你那二王兄不会是打着黄雀在后的主意吧?”
“哼!他想当黄雀也没关系,总还有猎人的。”
徐子煦有些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一行,其实楚翼目的有三:一是奥峥的态度,二是王是否还活着,三是王印的下落。
徐子煦所担心的,楚翼也想到了,照说楚昂知道了密道,肯定也料到他们可能会采取的行动,那就不可能不预先做下防范,现在他们畅通无阻,多半楚昂打的也是想了解王印下落的主意。
天沛王权的更替,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王的亲笔传位诏书,以及代表至高王权的王印。两者缺一不可。楚昂自己既然已经跟天沛王翻脸对立了,诏书肯定是没指望了,那就只有王印是他的目的,届时楚昂只需要牢牢控制住王城兵权,以持有的王印强行登位也未尝不可。
既然楚昂还没得到印鉴,那么天沛王至少目前还活着,不到万不得已,楚昂不会走鱼死网破那步棋。他无法从天沛王口中得到印鉴下落,自己又找不出,那么利用一下别人搭个顺风车也是不在话下的。
两人没找太久,楚翼便真的打开了一间密室,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密室里一站一躺一坐三个人。
站的是王身边的心腹内侍总管;躺着的自然是本应集至高权力于一身的天沛王,只不过现今却形销骨立,再不复曾经的健硕康伟;而坐的则是五王子楚游。
楚游一见密室门被打开出现两个人影,一愣之下刚想发难便已经被隔空点穴定住了,偏偏还是下意识站起时站到一半的别扭姿势。
进来的两人没搭理以痛苦姿态凝立的人,徐子煦还反手将人点晕了过去。
楚翼静静望着石床上的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停在石床外四五步的距离,没再前进一分。
天沛王同样望着自己这个亏欠良多却成长得出色非凡的六子,眼里的情绪明显比平静的楚翼要来得复杂得多。
徐子煦回身拖着昏迷的楚游去了密室外面,静等这对父子处理完该处理的事。那总管也跟着退了出来。密室门再度合上了,也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当楚翼再度出来时,脸上的神色依然很平静。
他们父子谈话耗费的时间并不多,谈了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徐子煦没去询问。
两人没管倒在地上仍旧昏迷的楚游,沿着原路快速往密道出口而去。迈出假山口时,沁凉的夜风拂面而来,也带来了空气中隐隐浮动的不安因子。
徐子煦察觉到什么,一转头便看见不远处隐隐绰绰的假山群中,立着一抹手握折扇、英姿挺拔的影子。然而敏锐的知觉告诉他,此刻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这个看似儒雅风流的人,而来自于另一抹暗中窥视的影子。
楚翼同样也感知到了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气息。他有些玩味地笑了下,对方是绝顶高手,却又刻意地没有完全隐藏起气息,像是反而在通过这种途径在试探他们有多少本事一样,有意思。
假山旁的风雅人影微微动了,他缓缓步出层峦叠嶂的山石,一把优雅磁性的嗓音流泻在夜色里,像是远古深沉的名乐器所奏出的优美低音:“夜半无声人正酣,未知飞龙入谁家。”
这是属于二王子楚昂的声音,楚翼绝不会错认。
“六弟今夜收获可大?也说来让二哥高兴高兴如何?”
楚翼眼睛看着终于肯现身的老二,一边暗暗警惕仍旧蛰伏的人,一边闲散地回应楚昂:“二哥缠病经年,终于痊愈,的确令人欢欣啊。只是这大好消息,二哥怎可隐瞒至今呢,累得弟弟都未能准备大礼相送啊。”
楚昂笑眯眯地看着楚翼两人,语调轻柔平缓地说了句:“六弟向来能说会道,也许改日再和六弟好好叙叙旧比较好。今儿却是夜深了。”话落,暗处一直蛰伏的人突然发动了攻击。
楚翼并不意外楚昂出现的时机,也不意外今夜的摊牌。他和徐子煦早料到了这番局面,然而他们意外的是楚昂身边的这个劲装男子。
甫一交手,他们便知对方深浅,的确深不可测,甚至可以说是到可怕的地步。可最令人在意的是对方所使的武学,那是属于逍遥岛的功夫!
楚翼曾被徐子煦一再限制于不能在人前展露乾坤所学,此刻徐子煦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也不想贸贸然多生事端,两人一定程度上便有了顾虑,而这一份顾虑一下子使得他们在对决中陷于颓势。
然而接下来楚翼出人意表的行为突然又使得局面发生了变化,受了一掌的他咳出一口血水,倒退了好几步才立定。
楚昂上前几步,挥了挥手,那男子便暂时停手静立一边:“六弟,现在可想好是否打算让二哥高兴一下了?要知道二哥要是高兴了,今夜你们自然也能高高兴兴回去睡觉了。”
楚翼擦去嘴角的血丝,笑得淡定洒脱:“这么多年二王兄真是委屈了,弟弟可学不来二王兄这一套啊!”
楚昂微笑的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淡淡地再度挥手,那男子领命上前一步,一场激战眼看无可避免。
徐子煦还在微微犹疑,在他看来刚才楚翼没必要吃上对方那一掌,然而在他暗自寻思的刹那间,楚翼竟已将从怀里摸出的一方印鉴用力抛向不远处池塘上方的高空,大声喊了句:“既然二哥想要,做弟弟的又岂能不给!”趁着楚昂一派被引开注意力的一瞬间,他拉着徐子煦全力撤退开去。
紧跟楚翼融入夜色中的徐子煦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拿到的王印,如果印鉴一直由天沛王携带在身边,怎么这么长时间楚昂竟然没能搜到手?不过这男人还真那么干脆利落地就扔出了印玺啊……
这回徐子煦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甘心?”
楚翼又是笑:“那块硬骨头,老二想啃就先让他啃个够好了。”
两人飞纵许久,见摆脱了追兵才慢了下来。
“伤势如何?”
“不碍事。”
没等徐子煦再开口,周围气氛丕变,不过片刻,四周就出现几十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困在中间。
“都是高手。”徐子煦低语了句,两人立马背对背而立,警戒各自面前的敌人,手中的利剑发出低微的龙吟声,光可鉴人的剑身倒映出周围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
没有多余的言语,当惨淡的月亮从云层中堪堪露出一角时,激战毫无预兆地拉开了。
此起彼落的刀剑交击声,隐隐四溅的火星,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埋伏。
敌方配合得天衣无缝,快狠准,招招直取两人要害。彼时楚翼正面左右侧面三个方位同时被围杀,他不能矮身避开,否则会直接暴露出身后与他并肩作战的徐子煦完全敞开的后方,他果断右手一个侧斜方的横切挡住右面的袭击,同时抬腿一脚踢折了来自正面拿着钢刀之人的手腕,左手也一掌发出打偏了对方原本的目标,刀口擦着他左肩而过,虽然惊险万分,也不过是破了点皮,好歹他的后方还是不必担心的,然而便是此时□□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