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可是断无去处了。
龙辰羽如今变成这样,皇城之中,便再无他能投靠的人。此时宵禁又出不了城,指不上城外镇守的那些兵士。
自己,宛若瓮中之人,被活活锁在这四四方方的一座城池中,只待着自生自灭,化为飞灰。
忽然,沈丞浅又想。
龙辰羽适才那样,似是发了疯病似的。但看其神智并不明晰,与其说是发了狂,还不如说是失了神智。
他忽又想起龙辰羽曾沉痛对他说过的,亲手杀死顾澄那档子事。
莫不成,是历史重演,余毒未清?
他记得龙辰羽曾对他说,昔日他发了疯,是因为中了云湖国军中一鬼疆术士的伤情咒蛊。
如今,自己正身在鬼疆。
莫不成,是鬼疆中有人存了心要害他?
或许,那观赏花灯的一纸邀请,不过是一个幌子,只是为了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若是这样,那便是两国外交问题了。
沈丞浅正在密林中独自沉思着,忽然照过来的一笼烛光晃痛了他的眼,他定睛一看,是一队守卫军,为首的兵士长剑出鞘,指着他道:“谁在那!”
沈丞浅哪里敢应,只是起了身,继续奔逃。
与此同时,召奴闺中。
徐浣兮身着一身碧玉色的百花曳地裙,衬上她倾国容色,可谓摇曳生香。她浅笑着瞧着面前的召奴,轻声道:“公主,计策行的如何了?”
召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适才已有男奴去东楼查过,未寻到沈丞浅尸身。”
“哟,他倒机灵,竟然逃了。”徐浣兮轻叹一声。“不过这也无妨,如今皇城四门皆是紧锁,还有兵士看守,他也逃不出城去。在皇城之中,他也没有可投奔、可依靠的人,还不是等死罢了。”
“不寻到他尸骨,我心底总也不踏实。”
“公主且安心,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不安的?”徐浣兮道。“如今龙辰羽中了蛊,从人到神,都是你的了。沈丞浅又落魄成这样,皇城才多大地方,那样多守卫军士,难道还捉不住他?”
“可是……”召奴涩然道。“这桩事,若是让皇兄知道了……”
徐浣兮听了这话,却是骤然一惊:“怎么,你竟然不曾告诉巫灵王这档子事?”
“呵。”召奴轻嗤了一声。“我皇兄也不是傻子,纵然平日纵着我,也不可能允我做这档子事。他这次遂了我的愿将龙辰羽他们请来鬼疆,其实是想为我赐婚。却不想我暗地里听了你的计策,如今演变成了这样。”
徐浣兮垂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这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你就说此事与你毫不相干,是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素日不和,因此自争自斗罢了。陛下是男子,不懂什么蛊术玄术,也捉不住你的把柄。”
召奴点点头,喟然叹道:“早知这样麻烦,还不如派些杀手将沈丞浅直接杀了。如今他不知逃窜在哪儿,终归是个祸患,扰得我不得安宁。”
徐浣兮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这鬼疆公主,看似雷厉风行,精明果断,却也是个傻的,痴心的。否则,也不会甘于被自己利用。
东窗事发又如何?她徐浣兮也不过是个外人,真出了什么她收不住的事,大可一走了之就是了。
沈丞浅在密林中继续奔逃着,唯恐被身后的兵士捉住,全然不知,自己已出了那枯枝密林,逃到一片红蜡梅林之中。
只是一回头去瞧那兵士是否追过来的工夫,他却猛力撞到个人。
沈丞浅是如何纤瘦的身子,撞了人,自己却重重跌在地上。他惊恐的很,连忙去瞧那人是谁。
却不想……
那夜,因酒意熏心总也无法入睡的巫灵王,偶然来到这红蜡梅林之中,看看月色,吹吹冷风。
却不料遇到他命坎上的一记劫。
他瞧着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的沈丞浅,忽又想起几日前自己曾无意读过的一句诗。
纤姿扶起娇无力,初春梨花又带雨。
今夜时分,梅林月色,那动了他心弦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以我的智商其实写不出徐浣兮如何心机-,-
☆、第四十五章 物是人非
第四十五章物是人非
“……沈大人?”
巫灵王站在那儿,静静唤了一声。
沈丞浅想站起身逃走,刚一回身,却发现那皇城侍卫也已追赶过来,一边口中喊着“护驾”,一边将他团团围住。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无路可走。
看来今夜,当真是他的大限,他的死劫。
那守卫军队长护在巫灵王面前,巫灵王淡然一笑,冷着一双瞳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们也越发没了规矩,这是北辰的使臣,何等尊贵的大人,竟被你们当作歹人,追的如此狼狈。”
那守卫军队长连忙跪在巫灵王面前,道:“陛下,是下官瞧见此人在宵禁之时于密林之中徘徊,所以才——”
“我说你有错,你还挺有的反驳。”巫灵王道。“多好的规矩,只越发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下官哪敢,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那守卫军队长骇的很,连忙让属下收了兵刃,跪在地上给沈丞浅赔不是,千错万错地赔了一遍后,方才退了。
沈丞浅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的小小的,不敢抬头去看面前那鬼疆的君者。
巫灵王走到他面前,微俯下身子,道:“沈大人,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丞浅摇摇头。
他无话可说。
是,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巫灵王,自己在卧房中睡得好好的,险些被自家将军用大刀杀了?
然而,他却也觉得蹊跷。他认为龙辰羽神志不清和鬼疆有关,可目前再看,那巫灵王却又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
这一切一切,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巫灵王瞧他不语,想着定是吓的狠了,给懵住了。他缓缓蹲下身来,对着沈丞浅柔声道:“起来吧,地上凉。”
沈丞浅又是摇摇头,蜷着身子向后挪了挪。
巫灵王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将他抱起来。
抱在怀里他才知,那看着玉树临风的沈丞浅也不过只是纤瘦的一把骨头,搂在怀里,还要怕会不会搂碎了。
召奴瞧着榻上昏着的龙辰羽,幽幽叹了一声。
徐浣兮款款走过来,娇笑一声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如今人都在这里任君动作了,怎么反而愁起来了?”
召奴只垂着眼帘,轻声道:“我不知,我究竟该不该这样做。”
用毒蛊迷惑男人,让他们爱上自己。
这样,是否真的对呢。
又是否有意义,有价值呢。
她本一心要做的事,如今差一步便要成了,却在这个关头犹豫了。
徐浣兮瞧她愁苦,抚着她肩头安慰道:“公主,这有什么不该的?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你若不想要他,又何必去查他,又何必邀他,又何必将他带到这儿?这个时候放弃了,你不是一直白打算了?”
“可是……”
“更何况,这情蛊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是让你住进他心里罢了。”徐浣兮道。“公主这样神仙似的人儿,哪个男人不爱?你与龙辰羽之间,也不过是缺少缘分罢了。老天没给的,公主便自己补上,又有什么不对?”
召奴却仍是道:“可最后,又该如何收场?”
“如今,我们只要寻到沈丞浅,杀了就是了。”徐浣兮娇声道。“对外,就说他病死了。反正读书人体弱,受不得车马劳顿,也是情理之中的。龙辰羽身边,又不止殁了一两个军师了。到时候,麻烦人没有了,公主和龙将军又是情投意合,你再奏请陛下为你们赐婚,不就是了。”
听到赐婚,召奴眸子复又一亮:“我们,最终真能修成正果?”
“那又有何不成。”徐浣兮道。“到时,公主若愿跟着他走,嫁到北辰去就是了。如若不愿,以公主的身份,让龙辰羽入赘鬼疆为婿,也未尝不可。”
召奴对她笑笑,点了点头。
是了,如今她一心想得的,都已摆在眼前了,为何不要?
她回身,到小桌旁倒了杯清茶,又从腰间香袋中取出一只不过小指宽高的青花瓷瓶。
随后,她打开瓶塞,将瓶中的东西,倒入茶杯中去。
那瓶中盛着的,是浓郁的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一样。落到清茶里,似是几颗凄然的血泪血珠。召奴将那茶杯拿起来,轻轻地摇了摇,那杯中的大红色便散了。茶水一如寻常般清澈浅绿,瞧不出一丝端倪。
召奴端着茶杯走到床边坐下,扶起龙辰羽的身子,将那一杯加了些料的清茶尽数给他喂下去。
徐浣兮见状,妖娆一笑,摇着腰肢出了卧房。
待等不多时龙辰羽醒了,会倾心于他第一眼瞧见的女子。之后,他们二人便会共入甜蜜,自己又何必留在这儿自讨没趣?
召奴坐在榻侧,柔着一双眸瞧着榻上那人。
只愿自己这一番不辞辛苦后,能换来自己一世的良人。
巫灵王取了件狐裘,披在沈丞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