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灵王只瞧着他,淡然一笑,笑容之中,却颇有几分无奈之色。
沈丞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你又可知,这背后的满怀心意呢?
召奴从巫灵王处归来后,直接去了徐浣兮卧房。
她进门的时候,徐浣兮正垂着头,在宣纸上用那精秀小笔勾勒着五彩水墨。画上是两位蹁跹少女,一位慈祥老者,画的栩栩如生的。
召奴不曾扰她,只在她身后偷偷端详着,徐浣兮手中精巧勾勒,笔走龙蛇,竟将她心神吸引住了。
然而,徐浣兮好容易画完,召奴在她身后,还未来得及在心中赞上一句,徐浣兮却挥手打翻了砚台,漆黑的浓墨泼散在画上,将那画尽毁了。
召奴只觉得心疼,连忙叫出声来:“啊呀,你这又是做什么?画得这样好,为何到最后亲手毁了?”
徐浣兮不喜不怒,只语音凉凉道:“物是人非。人都已不在了,还留这画作念想,又有何用呢?”
召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徐浣兮眼中悲切,却再吐不出一个字了。
她眼中的徐浣兮,向来是妖娆的,明艳的,睿智的,精明的,是蛇信心肠的、为世间祸患的女人,哪会没来由的如此忧愁。
徐浣兮不去理她,只自顾自将那废纸团作了一团,丢到暖炉中烧了。她站起身来,妖娆笑着看着身后的召奴,娇声道:“我的好公主,计策行的如何了?”
召奴之间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心中更觉得凉意阵阵。她静了片刻,方回道:“我已奏请了皇兄,为我和龙将军赐婚了。”
“既是如此,公主的心愿便达成了。”徐浣兮道。“公主也该如同你我曾经约定那般,帮我除去沈丞浅了。已经过了三日,皇宫中,还未寻到他的影子么?”
召奴关了门,拉着徐浣兮在香榻上坐下来,道:“事出意外,如今,除去沈丞浅,倒有些难办了。”
徐浣兮修眉一挑:“为何?”
“今日我去寻皇兄,却不想,在皇兄房中遇见沈丞浅了。”召奴道。“我瞧他那样子,半分也不狼狈,反而在和我皇兄有说有笑,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如今,我皇兄似是极为欣赏他的,让沈丞浅在他寝宫外的厢房中住着。”
“这么说,如今沈丞浅,是有陛下在庇护着了?”
“正是。”召奴道。“皇兄对他似乎极是亲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他,已是难上加难了。”
徐浣兮皱紧双眉,沉默不语。那日西楼之中,龙辰羽没杀了他,已是很出她意料之外了。如今,沈丞浅怎么又悄悄傍上了巫灵王这棵大树呢?
召奴也在一旁哀愁叹息着,片刻后又道:“而且,我听皇兄说,他似乎有意将沈丞浅留下来,做驻地使臣。”
“公主应了?”
“我除了顺着皇兄应他的话,又能说什么?表面上我与沈丞浅无冤无仇,又站在如何身份去阻止?”
徐浣兮冷笑一声,凉凉道:“公主别忘了,你我二人合作,只是为了各取所需。到最后,我杀沈丞浅,你得龙辰羽。若是我心愿不成,公主也休想顺了自己的意。我用这计策让沈丞浅来到鬼疆,可不是任由他来做官高升享富贵的。公主若想名正言顺的做武王妃,沈丞浅非死不成。”
召奴听她话中有刺,心下不快,皱眉回道:“你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公主该记得,威胁你的是沈丞浅,不是我。”徐浣兮道。“公主可别忘了,事到如今,你能距离你的梦想那样近,还不是因为我在你背后出谋划策?”
召奴几分愠怒地看着她,却无话反驳。
“公主只记得。”徐浣兮起身又道。“沈丞浅,非死不可。”
翌日下午,沈丞浅依旧受巫灵王所邀,与他共同对弈。然而他却记着晚上召奴是要带着龙辰羽来面见巫灵王的,他不想与两人碰面,于是便推脱不适,想早些回去了。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他多么想去触碰事实的真相,然而却又一次次瑟缩。
然而,天公不作美,沈丞浅刚出了巫灵王寝宫,却迎面与召奴和龙辰羽撞上了。迎面相见,四目相对,连个遁走的空暇都不曾有。
沈丞浅无可奈何,却也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只低着头恭敬一礼。
召奴对沈丞浅,也是十分忌惮的,草草回礼后,便想拉着龙辰羽快走,却不料龙辰羽却定了步子,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龙辰羽端详着沈丞浅,轻声道:“这位大人好生面善,你我二人,是否曾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就是用这么雷的失忆梗了!不要拍我QAQ……
☆、第四十八章 似曾相识
第四十八章似曾相识
龙辰羽此话一出,沈丞浅与召奴俱是惊了。
沈丞浅的惊诧自是理所应当的。他不曾料想,那西楼惊魂一夜过后,再次相见,龙辰羽竟会不认得他了。
不过是三日朝夕罢了,两人之间,却复又陌生了,似乎从许久以来便毫无交集似的。往昔的回忆皆被漂成了一张纸,煞白的叫人心疼。
是么,如此一来,他们昔日的同生共死,喜怒纠葛,又算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沈丞浅仍是淡然一笑,道:“见过将军。下官乃是北辰国中翰林院学士,沈丞浅。此次与将军一样,同为来访鬼疆之使臣。”
龙辰羽微一挑眉,来未来得及作答。在他身后,召奴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面上骇的煞白,似是听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召奴只觉得浑身森寒,那剧烈的震惊和恐惧甚至让她觉得胸口闷痛。
为了防止日后再出端倪,那日西楼夜变后,她便解了龙辰羽身上的伤情咒蛊。那蛊解了之后,记忆再如往昔,按常理来讲,龙辰羽再遇沈丞浅时,他对沈丞浅的记忆应仍是至交好友,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忘却前尘。
除非……
是因为那情蛊?
鬼疆的情蛊有一特性,那便是忘旧爱,存新欢。除去让中蛊的人爱上睁眼瞧见的第一个姑娘之外,情蛊还有一个效用,那便是让中蛊者忘却之前心中挚爱之人。这也是此蛊的阴毒之处,也是为了防止旧爱前来纠缠。
龙辰羽即便曾经有挚爱之人,中了情蛊后,也该是忘却个此刻身在北辰的姑娘。为何,会偏偏忘却身为他至交好友的沈丞浅呢?
难不成……
这头,召奴还未将前因后果思考清楚。那边,龙辰羽听了沈丞浅所言,也是惊奇,只道:“沈大人是北辰翰林院学士?这倒是奇了,沈大人与龙某同朝为官,又同为使臣,在下,为何与沈大人不曾相识?”
沈丞浅垂着头,只觉得那一字一句烙在自己心上,疼的都要滴出血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许是在下与将军有文武之隔,平日也不曾来往,所以不曾……不曾见过。”
龙辰羽听闻此言,微一皱眉,似是并不如何信服。
他微垂着头,仔细打量着沈丞浅,只觉得那姿容熟悉的很,似是在哪里见过。然而那份记忆却并不明晰,努力回忆,却仍是如同隔着云雾似的。
下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悸动。似是有什么莫名的情绪被勾挑上来,和着心跳,别样迷乱炽热。
这又是为何……
这种心动的感觉,为何会比自己面对召奴时更加强烈呢。
眼前的,明明只是个看着熟识,却不曾见过的男人啊。却反倒那样剧烈的勾着他的心弦,挑着他的魂思。
为什么。
下一瞬,忽然有一幕光景闪过龙辰羽脑海。他似是隔着云雾看见个画面——在一处莫名的城墙之上,一男子雪衣黑发,在城墙上站着。亭然孑立望着城门外蓄势待发的数万大军,用那清丽嗓音静静说着什么。
画面忽然定格,龙辰羽忽看到那城门上挂着三个字。
夜陵城。
怎会,这幕光景,不该是昔日自己率军大败轩夷的时候么。
当时,自己率军疾行去夜陵救援,紧接着,又……
为什么,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忽然间,自己对于昔日一幕幕的记忆,忽然残缺不全了?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剪掉了,记忆变得破碎了,碎成一片片,几乎拼凑不起。
莫不成,都是因眼前那个男人?
自己不过只瞧了他几眼,却忽然从心灵迷乱到了魂魄,几乎魔怔了似的。
然而,龙辰羽还未接着细想,身后瞧着二人面对沉默的召奴却已沉不住气了。龙辰羽忘却了沈丞浅已成事实,不管是何原因,都不能再让他想起了。她连忙快步走到龙辰羽身边,挽了他的手道:“将军,我们快进去吧,皇兄还在那里等着呢。”
龙辰羽怔怔入神了许久,才侧过头望她,喃喃应了声。
两人对面的沈丞浅,早已看不过他们二人如此亲密了。此刻,他已知自己留在这是多余,便一礼告辞道:“既然公主与将军还有要事,沈某便也不打扰,先回到住处去了。”
召奴巴不得他快些走,如今瞧他如此识相也是欣慰,便道:“沈大人快回去歇着吧,这里风口凉,不要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