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代桃僵
“笙哥儿!笙哥儿!别拦着我......”
向景行挥开拦住自己的少年,转头怒吼道:“给爷滚开!”随后高起一脚,“碰”地一声踹开了那扇单薄的房门,转眼已是一头冲了进去。
墨缕还是那个细弱的样子,被主子猛力一推几乎撞到墙上去,摔在墙角半日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急忙连滚带爬地踉跄进了里屋,却见向景行正站在空空如也的房内发呆。
墨缕登时也怔住了,笙哥儿方才还躺在床上,如今跑到哪儿去了?
“他呢?笙哥儿呢?”
墨缕被主子抓住领口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几乎不能呼吸,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也不晓得,刚才还躺在床上的少年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一阵冷风袭来,浓重的寒意裹着阵阵梅香幽幽入室,冲淡了屋内的暖意与药香,大开的窗扇随风微微翕动了一下,墙角一支怒放的红梅伸展开来,在屋檐下兀自盛开,艳丽似血。
冷意激得房中主奴二人都抖了一抖,发昏的头脑一清,瞬间也便明白过来。向景行气恼难当,随手扔开墨缕,口中大叫一声“笙哥儿!”,已是自开着的窗户一矮身跳了出去。
夜里刚落了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清早时分,窗外的雪尚未来得及清扫,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很,也便显得那留下的凌乱脚印格外清晰与刺眼。
好在雪地上只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八成笙哥儿是自己跑出去的。
向景行循着那行印迹,一路疾奔。
后面犹然跟来一道踉跄的瘦弱身影,却是贴身伺候笙哥儿的小厮墨缕。
这是一片位于城郊的简陋民房,往外就是大片田地与萧瑟的林草地。冬日天冷,此刻尚没有人肯冒着冷风出门,于是茫茫然的灰色天地之间,远远望去,只有两个小小黑点在一前一后地寻踪觅人。
灰暗的天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星零雪花儿,向景行脚程快,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已然寻到了那个跌落在雪地里苦苦挣扎的少年。
“笙哥儿!”
向景行一路抢上前去将少年搂在怀里,只不过一个照面,眼中已经滚下泪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笙哥儿,笙哥儿,是你么?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看,你别看......”少年无力地在向景行怀里挣扎,只着了单薄里衣的身体已然冻得几乎没了温度,即便如此,他依旧用袖子遮着脸,又用冷得发紫的手去捂向景行的眼。
他病骨支离,瘦的不成形状,往日的神采飞扬与俊秀身姿俱不见踪影,唯一清爽的声音尚存一丝昔日风采,只是此刻的有气无力令他看起来更加可怜。
向景行心中大恸,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声声地唤着他:“笙哥儿,笙哥儿,笙哥儿......”
知他冷得厉害,又在病中,向景行急忙将身上的大衣裳脱了下来,将怀里的少年裹紧包得严实。又道:“这里太冷,我们先回去再说可好?”
当初第一次相遇,少年犹比向景行要高一些,可如今被他抱在怀里,却似乎没了重量,亦变成小小一团,如同时光逆转,向景行反比笙哥儿大了一岁那般。
“不。”少年细弱的声音如同一折即断的枯叶,脆弱不堪:“你....别动......抱.....抱抱我......”
“好,好好,我不动,我抱着你......”向景行眼泪簌簌而下:“笙哥儿,我已经回来了......可是你怎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等待了两年,却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跪在雪地里,向景行怀里抱着病弱的少年,眼中滴下的泪沾湿了衣襟,他哽咽难言:“你又为什么,不肯见我......还要自己......逃开.......”
少年捂着脸,无力道:“我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我本计较着,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你一面我才能甘心......所以......苦苦撑到今日......只是方才在房外......听到你的声音,又突然觉得......自己这般样子,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再见你......”
笙哥儿的话已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知你爱我......容貌.......可我......即便是只有这些也......甘心......只求你日后......能偶尔想起......我.......我本已没有面目见你......只是心中不甘......墨缕他......只是听我......的话......拦住你.....并......无冒犯你.....的意思.....日后......还望你......你.......你.......”
气息渐弱,渐而没了声息。
可是少年直到死,也不肯挪开遮在面上的袖子,唯有泪水,湿透了薄薄的衣袖。
“不——笙哥儿!!!”向景行嘶声大吼,如同受伤濒死的狼。
天地苍茫,唯有寒风呼啸而过,雪已不知何时,停了。
墨缕漠然站在远处看着相拥在一处的两人,脸被冷风割得通红,眼角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只是垂在袖下的手,慢慢,慢慢地攥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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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睁开眼,墨缕尚未从过往沉痛中挣脱出来的眼睛里飞快地滑过一丝恨意,他望着头顶的床帐,吁出一口气来:“原来,是梦啊......”
他慢慢爬起身来,然后在一片黑暗中,靠在床头静静出神。
与此同时,本在鸳鸯暖帐中酣然沉睡的向景行也自梦中蓦然惊醒。宿醉的头痛加之梦中的场景令他烦躁不已,心头憋闷难过,喉中又干渴得难受,他于昏然中刚要拉铃唤人,却又突然省起身旁睡着的小人儿,一时脑中清醒过来,蹙眉片刻,方才小心地避开小孩儿睡得乱蹬乱放的小胳膊小腿儿,披衣起床。
自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两杯凉茶喝了,向景行一时心中方才好过些。
又梦到了笙哥儿当年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而梦境的最后无一不定格在母亲柳夫人锐利迫人的眸中。她说:“你竟不相信我么?并不是我授意的!”她又道:“事情变成这样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你当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向景行深深叹息。
柳夫人从来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若说曾经相信过,那嫁了向老爷之后也便丢了这番心思,因此,当年在晓得了向景行与笙哥儿之间的恋情之时,她并没有如他人想象那般气怒难当乃至失去理智。
她很冷静地给向景行剖析他们如何不能在一起的各种原因,以此规劝自己唯一的儿子。
而向景行彼时尚相信自小疼爱自己的母亲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坚持与想法,他说要与笙哥儿相守一生,不会与其他人成亲,因此宁愿放弃向家的继承权。
柳夫人终于动了怒。
但她依旧非常理智,于是柳夫人采取了冷处理的法子。她道:你少年心性,此时的坚持无非是因了一时情热,日后遇到其他出色的人物儿恐也会移情别恋吧......便是那笙哥儿,不过多少日子说不得也会变了心忘了你......
一番话说得少年的向景行殊为不服。于是母子二人定下两年之约,这段时日内向景行不与笙哥儿见面,只用心读书,若是两年之后他还是对笙哥儿念念不放,柳夫人方会考虑接纳笙哥儿的事情。
彼时向景行对自己的少年爱情坚信不已,于是将心腹小厮墨缕派到了笙哥儿身边,令其好生照顾倾心的恋人,自己则带着父亲向明轩的一封亲笔书信,踏上了外出求学的旅途。
孰料两年过后,一切物是人非。向景行如约回归江陵城,寻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初恋情人,可是他的恋人,却在重逢的那日早上,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过两年而已......
向景行想起了之后的那场风波,自己的疯狂发难与府中的混乱......最后,向景行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七年。
如今想来,他当初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将整件事的主动权放到了母亲的手上,若是他没有离开那两年,若是他没有让笙哥儿远离自己身边那么长时间,若是他不会口无遮拦,口口声声为了笙哥儿宁愿不要向家继承权,天真得以为自己的一切想法与行为都会得到母亲的理解,大约后面的悲剧便不会发生吧。
向景行想起知晓了自己与笙哥儿的事情之后,被母亲自府中撵出去的六姨娘。笙哥儿是六姨娘嫡亲表哥家唯一一根独苗儿,柳夫人却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六姨娘的算计,目的是令笙哥儿勾引向景行,使他不顾体面地与男子相交,乃至肆意胡为,声名扫地,甚至失去向家继承人的地位。
向景行抚触着自己的胸口,苦笑。
且不说当年的六姨娘新入府没多久,膝下无儿无女,即便是向景行失去了继承人的地位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单是笙哥儿当初也不过是因了双亲过世后无人可以倚靠,不得已搬到了江陵城,想着六姨娘既嫁入向府,想必可以得些照拂继而可以安心读书而已。
再者,即便是果真要勾引向景行,六姨娘也不可能将表哥家唯一的独苗苗赔在里面,这世上的美貌少年可不止一个笙哥儿而已。
不过是最美好的邂逅,却偏偏被泼上了这么些脏污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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